“她是睡着了吗?”裘景元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女人的脸颊,手指刚一碰到她潮红的脸,她忽然就颤了一下,呻|吟|出了声,也不睁眼,仿佛喝醉了一般抓住了他的手。
“热……救救我……”她抓着他的手在榻上拉扯起自己本就单薄的纱衣。
裘景元的手被她抓的酥麻了一下,从前也有大臣送来过侍寝的女子,但从没有一个是这种状态。
“听来人说,此女天生媚骨幽香,只要喝一小杯酒便是这样。”善德观察着裘景元的神色,便知他是喜欢的,“圣上可要留下?”
原来真是她的体香?
他不知为何被这体香勾的口干舌燥,又想起今日在大殿中的那支签来,三日之内必得麒麟子,他虽然不信,却又觉得“图个好彩头”也不错。
他捏了捏那只抓着他的小手,对善德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是。”善德低头退出了房门,候在房门外看着欲来的山雨笑了一下,这个女人他是认得是,是顾国舅的义妹,皇后娘娘的人,所以顾国舅派人来送时他虽然惊讶,却大概猜到说不准是皇后娘娘的安排。
这些年,娘娘也没少给圣上选新人入宫,为了皇嗣,娘娘也是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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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的厉害,没一会儿就下了暴雨,闷雷之声压在阴云之后轰轰烈烈,雨大的像是要将南山冲垮一般。
皇后那边怎么也等不上裘衣轻醒来的信儿,雨又下的太大,不得不散了宴会让众人回去歇息,却又叫住了九阴关切道:“嗣王这会儿还没醒,叫人怪担心的,你且等本宫叫了太医随你一同前去看看他。”
这可真是绑死了她。
皇后一面命人去传太医来,一面扶着桂月嬷嬷回禅房将蹭脏的衣服换了,刚一出大厅就低问:“欢好可是说办妥了?”
“是啊娘娘。”桂月忙道。
皇后快步回了禅房,一跨进门,欢好就冲过来哭着跪在了她跟前,“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着娘娘了!”
皇后被欢好的模样吓着了,才几日的功夫,她脸也是肿的,眼睛是青的,整个人憔悴的仿佛得了什么痨病一般,让她平身起来,她的腿竟也瘸了。
裘衣轻都快要死了还如此会折磨人!
她冷着脸站在屏风后让桂月替她更衣,先问了裘衣轻那边她是不是确定办妥了,宋燕音已经睡到了他跟前。
欢好一再确认,皇后才松了一口气,“想来是他病愈发重,昏睡的时间也长了。”
“娘娘……”欢好上前来忍不住道:“恕奴婢直言,这几日我在嗣王府中,宋燕呢也是使了浑身解数来与嗣王圆房,可嗣王……他身子骨弱的只怕连圆房也做不到的,娘娘何必还在他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她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娘娘不如把心思放在二皇子身上……”即便太医断言了二皇子的病,他若得子也有成会和他生一样的病症,但好歹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啊,那嗣王爷只怕连希望也没有。
“你以为本宫没想过?”皇后冷飕飕的盯向了她,心底里那股子怨气又升了上来,“只有你这蠢货想得到吗?”
“奴婢不敢。”欢好慌忙跪了下去,“奴婢只是想替娘娘分忧。”
“分忧?你们能分什么忧!”她烦躁的抓下自己的腰带仍在了她脑袋上,“若是安儿可以,本宫还用这般?”
外面电闪雷鸣,她心中怨念翻腾,她荣宠半身就大的不幸就是子嗣之事,安儿生来就是这痴傻之症,从发现他病症开始她就想尽了办法给他治病,可越治越绝望,圣上也对他越厌嫌,直到把他送去道观里养着她已明白圣上是放弃了他这个傻儿子,可她不能放弃,她在安儿十五岁时就和圣上商量过接他回来给他选一门婚事,可圣上听太医说安儿的病会传及子孙,圣上一口就将她回绝了。
那些话她至今都记得,圣上说,他有一个傻儿子不想再添一个傻孙子成为天下的笑柄。
所以他宁愿应允了过继裘衣轻之子,也不想再添个傻子,裘衣轻如今是病入膏肓,可他曾经被京中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世上无二衣轻公子。
圣上心里的怪他的,是认为安儿的病症源头出在她身上,裘家从未痴傻之人,可她却生下一个傻子。
她也有偷偷给安儿送去过一个伶俐的婢女,想着若那婢女能怀上他的孩子,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圣上定然是没有话了。
可是……安儿他根本不通人事!他如同四五岁的孩童一般,因为被送去道观所以很怕生人,那婢女在道观中住了半年,安儿连碰也不许她碰,惧怕她躲着她,压根不让她靠近,那婢女用尽心思,还偷偷用上了药,却逼的安儿逃出道观,跳进了河里,烧了好几日。
她至此再不敢逼迫他,他到底是她唯一的儿子,她生下来的。
走到这一步,她能有什么法子?
“娘娘莫生气。”桂月嬷嬷看着她的神情便知她又勾起了伤心事,轻声安慰她道:“今日不是得了一挂,佛祖都说二皇子会遇到仙人好起来的,您瞧二皇子近来不是有所长进吗?说不准哪一日二皇子就好了。”
会好吗?
她瞧着窗外的电闪雷鸣将所有的苦楚咽下去,安儿好不好只能听天命了,但她如今有朝儿相助。
朝儿说得对,只要让大家以为宋燕音怀上的是裘衣轻的孩子便好了,只要大家认为就够了。
宋燕音如此痴迷朝儿,送她进嗣王府做侧妃,只要她与裘衣轻有过一次夫妻之实就够了。
反正那孩子都是要叫她母后的,究竟是裘家的,还是顾家的,不重要。
她换好衣服扶着桂月嬷嬷踏着回廊上的一地冷雨走向了等着她的宋燕呢,她瞧见宋燕呢冰冷的脸上立刻挂上了温柔的笑,招招手让她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走,本宫陪你去瞧瞧嗣王。”
九阴任由她拉着一同去了裘衣轻的禅房,一路上夜雨飘摇,电闪雷鸣,走出了一种大事即将发生的氛围。
这到底是唱的什么戏?
走上回廊,远远的她就瞧见亮着灯的禅房,门半开着,止水居然没有守在门外,走的近了,听见里面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嗣王看来是醒了。”皇后眼中亮出欣喜的光,拉着她的手也没让宫人禀报,带着太医和嬷嬷直接就进了那间禅房。
禅房里的烛火被冷风带的晃了晃。
皇后顿在了门口,房间只有裘衣轻和他的随从,没有旁人了。
桂月嬷嬷忙往四周扫了一圈,还看内室,却发现真的没有其他人影,宋燕音……居然不在,难道……难道嗣王爷醒来后命人将她拖走了?不可能不可能,这回廊外还蹲着娘娘的人,守着这间禅房,盯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只要宋燕音一发作,立马就会闹将起来。
怎么会这么平静?
皇后盯着榻上坐着的裘衣轻握了一下手中的帕子,欢好将事办砸了?
“相公醒了呀?”九阴看看皇后,又看看裘衣轻,这两位在打什么擂台戏?
裘衣轻正坐在榻上掩着嘴闷咳,止水跪在旁边端着茶水伺候,闻言裘衣轻抬起头看向了她,那紧皱着的眉眼一下子就松了开,“夫人回来了。”他朝她伸了伸手。
九阴抽出被皇后握着的手快步朝他走过去,也伸出手去。
他主动握住了她的手指,将她拉坐在了榻侧,看着她,手指下意识的去蹭她的手腕,确认了一下她没有添新伤口才安心,看来她没有见裘望安,也没有再给乱七八糟的人喝血。
“夫人玩的好不好?开心吗?”他声音哑哑的,听起来竟然九阴觉得异样的温柔。
九阴却闻到一股子血腥味,不动声色的翻开他的手,果然见他指头上割破了,“好,玩的可开心了。”她故意用力按了一下他的伤口,看他疼的皱眉,冲他笑着低声问他:“怎么来的?”
裘衣轻望着她望着她,抿着嘴低头笑了,她心里是十分在意他的,会因为他弄伤自己而冲他发脾气。
皇后站在那里也不见裘衣轻向她稍微行个礼,却也无心与他计较这些,她如今心里只想确定宋燕音到底去了哪里。
她笑着关切问了裘衣轻两句,旁敲侧击问有没有人打扰他休息,听他说没有,便没有再问。
留了太医在他这里,没有多耽搁的出了他的禅房,冷着脸快步离开。
“娘娘小心摔着。”桂月嬷嬷一面扶她一面轻声道:“娘娘别急,说不准……是哪里出了岔子。”
皇后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刚要转回她的禅房里去问欢好,在半路就被一个湿漉漉的小太监拦了住。
是裘望安跟前的太监。
“娘娘!”那小太监也不顾什么规矩,哭着冲过来扑通就跪在了她的脚边,满脸泥水和泪水的急道:“娘娘不好了!二皇子……二皇子他野猎遇上大暴雨……掉下山涧了!”
“什么?”皇后听见雷鸣之声滚滚过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小太监又哭着向她回禀一遍,大暴雨将野猎的人困在山里,二皇子遇上山划破,连人带马掉进山涧去了,现在侍卫下去找,还没有找到。
皇后身子发晃的险些站不稳,桂月忙扶住了她,“娘娘别怕,别乱了阵脚,二皇子洪福齐天定是不会出事的,先找人要紧。”
她抓紧桂月嬷嬷的手白着脸吩咐道:“去找,去、去派人禀告圣上,让圣上派人全部去找!”又忙补道:“我去,本宫去亲自禀报圣上。”她扶着桂月嬷嬷匆匆往圣上的禅房去。
快到禅房时,才有人迎过来说,圣上不在禅房,去了温泉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皇后顾不得多问,立刻去往温泉。
她带着一干宫人匆忙赶去了温泉,守在温泉禅房外的善德瞧见她过来慌忙迎了上去。
“娘娘您怎么来了?”善德行礼问道。
“圣上呢?还在泡汤?”皇后探头往温泉瞧,却没有见人,而那温泉旁的禅房亮着灯。
善德回道:“圣上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皇后看向那间亮着灯的禅房,突然听见里面传出说不清的呻|吟|声和闷哼声,那声音搅在雨夜里粘稠的像是一条蛇缠住了她的脖子。
她听见了圣上的声音,他闷哼着呢喃了一声:“浪蹄子……酒还没醒,人倒是会哼哼……”
她的心被雷劈一般,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的儿子不知是死是活,她的夫君还在这里寻|欢|作|乐。
诵经的声音在这雨夜里格外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