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嘴,骗人的鬼。哥哥分明乐此不疲看他的笑话,说冷纯粹是借口。
温阳麻溜地套上睡衣,眼珠子在上铺和下铺之间来回转几圈,视线最终定格在哥哥笑吟吟的脸上,他脸上硬生生挤出两坨高耸的肉,掀起被角、钻进被窝里做的行云流水,根本不像一个九十来斤的胖子。
小胖子使劲往哥哥怀里钻,喟叹一声“抱住小火炉睡觉,是不是不冷了”
“是啊,真暖和。”钱谨裕闭上眼睛,下意识缩紧双臂。
温阳得意得翘起唇角,动了动身体,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窝在哥哥怀里打起小呼噜。
兄弟俩呼吸频率渐渐的一致,兀一单手撑着上铺的床,跳到地上。借助小夜灯,兀一被墙角以及柜台里摆放的遥控汽车、遥控飞机、乐高、各种造型的老虎、豹子吸引,他回头看一眼眉头舒展的少年,抿了抿唇坐在地上把玩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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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十二月份,屋外寒风凛冽,室内却温暖如春。这个温度太惬意,导致哥俩即便醒了也不愿意睁开眼睛。直到有人敲门,钱谨裕眼睛没睁开,推了推扒在身上的小胖子,含糊不清说“起来了。”
“你先起,我再起。”温阳像虫子一样,蠕来蠕去。
约莫过了一分钟,哥俩的呼吸频率又一致。
叩叩
“这就起。”钱谨裕打着哈欠,撑起身体并且掀开被子。
温阳从钱谨裕身上滚到床上,呈大字型呼呼大睡。见此,钱谨裕手臂软了一下,裹着被子又躺在床上睡觉。
叩叩
半个小时之后,温阳精力四射在客厅里跑来跑去,钱谨裕穿了一件藏蓝色圆领羊毛衫,同样深色系休闲裤下楼。
“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没睡好吗”梅文珊放下盘子,正巧小儿子从她身后跑过去,她抓住小儿子的后领。一定是这个小混蛋打扰大儿子休息,看来还是让大儿子自己睡一个房间较为妥当。
温阳困惑地抬起头,顺着母亲下巴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时,两条湿润的、鲜艳刺目的液体从哥哥鼻孔里流出来,他惊讶道“哥,你流鼻血啦”
钱谨裕的身体轻微怔了一下,瞬间就恢复自然。他抬起手抹了一把鼻子,温热的触感通过皮肤传达到心脏,卷翘的睫毛盖住他幽暗的眸子。
葱白的指尖带动血液,滑过没有血色的脸颊,谨裕垂头微微抿着唇,新流出来的血液顺着他的唇瓣流到下巴颏上,一滴血珠“砰”一下落到地上,梅文珊的心猛地一紧。她放开小儿子,急忙抽几张纸递给谨裕“你先止血,妈这就去开车,带你去医院。”
说完,梅文珊慌张地往外跑,却被钱谨裕拉住。
对上梅文珊询问的眼睛,钱谨裕弯弯眼睛,不甚在意说“北方天气干燥,暖气房里空气更燥,再加上时差没调整过来,流鼻血是在所难免的事。”
谨裕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放心,到医院里检查一下她才能安心,反正又不费工夫。钱谨裕看出她的执拗,把纸巾扭在一起塞在鼻孔里,眸中充盈着暖暖的笑意“身体还没有适应这里的气候,就算去医院检查,数据也不准确,还不如过两天身体适应这里的环境,再到医院检查。”
梅文珊点头,晚两天就晚两天吧,反正又没有什么大影响。谨裕转身朝卫生间走去,她收回视线,回厨房端饭摆桌。
7:25,温殊把整理好的文件,放进公文包里,又检查一下u盘,再三确认没有落下什么,他提着公文包下楼。像往常一样,温阳、梅文珊听到皮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二人找个位子坐下,温殊扫视一圈没看到谨裕,他把公文包放在茶几上,拉开椅子坐下来,他还没问,妻子笑着告诉他兄弟俩赖床,谨裕流鼻血的事。
“被窝热热的,哥哥身上温温的,好舒服嘛。”温阳趴在桌子上,撅起嘴巴。
“人的体温就是温温的呀。”梅文珊弯腰敲了一下小儿子的脑门。
大儿子难得耍小孩子脾气,又看见小儿子委屈兮兮捂住头控诉妻子,温殊低沉地笑了几下,但谨裕流鼻血的事到底在他心上留下痕迹。他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拨通秘书的电话“给我预约一个专家号,周五去体检。”
得到秘书确定的答案,温殊挂了电话再次回到餐厅,看到谨裕笑吟吟和妻子、小儿子聊天。他的目光定在谨裕有些许红晕的脸颊上,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看来是他多想了。
已经让秘书预约一个专家号,去检查一下也好,求个安心。
“温殊,你九点不是有一个会议吗”梅文珊拿起烙饼卷两个蔬菜卷,一个放在空位盘子里,一个放在谨裕的盘子里,又拿了一个鸡蛋放在小儿子盘子里,让小儿子自己剥。
钱谨裕盯着蔬菜卷看了片刻,全身洋溢着喜悦的因子,他郑重地拿起蔬菜卷吃的格外认真。
水打湿的发梢一簇一簇合抱在一起,使得少年的眉眼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尽管少年极力掩饰压在眼底的颤抖,温殊还是捕捉到了。他情不自禁笑了一声,想说一句傻孩子,可少年极易害羞,他把吐槽少年的话在舌尖过了好几遍,拉开椅子坐下来“爸爸上午要开一个会议,下午要见一个合作伙伴,不过爸爸确定下午五点能结束今天的工作,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到一小接阳阳,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兄弟俩安排,怎么样”
温阳把鸡蛋塞进嘴里,振臂高呼,说的话含糊不清,可以感觉到他特别兴奋。
“前面的活动交由阳阳安排,最后我们站在最高的地方看看夜景怎么样我有好多年没仔细看看这座城市的夜景了。”
受到温阳感染,钱谨裕笑的像个孩子似的。
夫妻俩看到这个笑容,哪有不答应的。
一家四口的家庭活动就这样被确定下来。
这顿饭用的时间比以往长,时间有点紧,温殊拿起公文包先去公司,梅文珊送温阳到学校才去上班,走的时候梅文珊留给谨裕一串车钥匙,让他好好逛逛这座城市。
温氏集团普通员工感触不到,经理层以上的职工看到温殊像活见鬼一样,不知道温总遇到什么喜事,开会期间,温总挑出他们工作中出现的的小瑕疵,竟然高抬贵手没有扣奖金,更没有丧心病狂让他们明天必须交出一份让温总满意的文件。
向外凸出一节的阳台装上落地窗,窗旁有一个吊篮。钱谨裕到厨房倒一杯水,掏出两粒药放进嘴里,用水服下药。
佣人明白主人家对眼前少年的重视程度,关切地问了句“您不舒服吗要不要打电话给夫人,带您到医院看看”
“褪黑素。”钱谨裕掏出药瓶摇了摇,在佣人了然的目光下,他躺到吊篮里,身体对着暖烘烘的太阳,慢慢地合上眼睛。
佣人知道些褪黑素的作用,当代青年基本上都会接触到这类药,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做手头的工作。
外面的阳光越来越大,钱谨裕的身体越来越暖。他睁开眼睛,指尖按在眉头上,失神地盯着这座宅子看了许久,脑袋里响起嘀、嘀、嘀的声音,眼前仿佛出现一个模拟时钟,9:58、9:59、10:00。
打扫客厅的佣人一直留意少年的举动,少年站起来的瞬间,身体明显晃了一下,他站了片刻,神色如常上楼。佣人挠了挠额头,方才少年大概腿麻了吧。没过几分钟,少年围一条红色的围巾,戴一顶浅色帽子,穿一件过膝羽绒服下楼,佣人停下手中的活,问道“您要出门吗午饭还回来吃吗”
“不了,出去见几个朋友。”钱谨裕笑了笑,挑了一把奢侈彰显身份的车钥匙出门。
汽车驶出老宅,佣人大口喘一口气。少年太安静,弄得她不敢用力做事,浑身不得劲。
钱谨裕走后没多久,到他和温阳房间打扫的佣人拎着垃圾袋下楼,小声嘀咕“掉太多头发了吧,掀开被子,乌漆麻黑的头发铺在枕头上,吓了我一跳。”
“我儿子才三十出头,整天大把大把掉头发,发际线上移不说,头顶上也没几根头发,整天说工作压力大,天天熬夜加班,能不掉头发嘛。”
“现在的年轻人浑身都是病,简直是病青。”
“都别聚在一起聊天,赶紧干活。”
聚在一起的佣人立刻散开,各做各的事。
他们口中议论的钱谨裕,离开老宅开车去了趟监狱,找监狱长了解钱忠国、王萍萍的近况。
“这两人刚进来,天天闹着上诉,二审和终审都维持原判,他俩一夜之间想通了,积极改造,服从命令,在监狱里表现相当的好,五年前减刑三年,三年前减刑七年,一年前又获得减刑,如果他们俩一直如此,或许被提前释放也说不准。”
钱忠国、王萍萍在监狱服刑整整八年,一位亲属也没来看他们,监狱长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来看他们。眼前这位让人心生好感的少年说是二人的亲属,监狱长如实告知二人的近况。
围巾被钱谨裕往上提了提,提到遮住鼻尖的位置,垂眸说了声“那挺的好,希望他们积极改造,争取早日出狱。”
监狱长以为少年会去探视二人,可没想到少年丢下一句鼓励的话,便转身离开监狱,他高声喊道“你不见见他们吗”
“不了。”钱谨裕走的有些急促,发颤的指尖藏在衣兜里,每一步就像踏在棉花上一样,那么绵软无力。
监狱长嘿了一声,转身回办公室忙自己的事,忙着、忙着,就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勺。中午他看到钱忠国、王萍萍,突然想起有这么一件事,就随口提了一句“上午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找我询问你们的情况。”
“陌陌”王萍萍的掌心在衣服上擦了擦,忐忑地问道,“他怎么没探视我们”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没和陌陌在一个监狱,也不知道陌陌近来什么情况。前几天她和丈夫还提起陌陌,陌陌早出狱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看他们,没想到人这么不经叨念,还没过几天呢,陌陌就来了。
“希望你们积极改造,早日出狱,我看他走的挺匆忙,可能有事就没时间探视你们。”监狱长说道。
“我们一定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有生之年能一家三口吃顿年夜饭。”钱忠国非常激动,整颗心都在颤抖。
监狱长点了点头离开这里,夫妻俩陷入幻想中,陌陌毕竟在上流社会生活了十八年,交了一帮子有钱有势的哥们,陌陌想要开公司还不简单,他哥们一句话,设备、人脉、资金都有了,他们出去后就可以享福喽。
14:57,钱谨裕在咖啡厅坐了将近三个小时。
他挖一勺白砂糖放入咖啡里搅拌片刻,眼睛却被杂志上的内容吸引,他忽然眉头一皱,慌张地掏出手帕捂住鼻子站起来,疾步朝卫生间走去。
冰凉的水落在掌心,泼洒在毫无血色的脸上,落在面盆里的水却带一缕缕惊艳的红色。钱谨裕双手撑住面盆,发梢的水珠一滴一滴滴落在面颊上,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勾起嘴角,鼓起腮帮,弯弯眼睛,就这样无声息笑了许久,脑海中再次响起嘀嘀嘀
他直起身子整理一下着装,心是轻盈的,步伐却是沉重的回到靠窗的位置上。他拿起汤勺缓缓地搅拌杯中的咖啡,偏头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行色匆匆的行人,他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编辑一段话发送给温殊,便端起咖啡,边翻看杂志边喝咖啡,待杯中的咖啡见底,他弯曲手臂,脸埋在臂弯中,缓缓地合上沉重的眼皮。
这时,在绿荫后面,一双疯狂的眼睛闪现出快意,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他竟能用肉眼看到趴在桌子上的男人身体逐渐僵硬,体温逐渐变凉,呼吸渐渐停顿,他压抑住激动地心情,从阴影中走出来,眼尾又瞥一眼已死的男人,嘴角不自觉往上扬,回到包间,这群轻佻的、恶劣的、狗眼看人低的幼时伙伴居然顺眼多了。
魏铭抬起脚放在桌子上,叼着一根烟和被掌权人放弃的伙伴聊天“老子就不信了,他温殊能一辈子只手遮天。”
“魏哥,咱们合伙开娱乐公司,你说干不干吧。温殊从不和娱乐圈的人有交集,这是一个机会,待咱们的公司成了娱乐圈的龙头老大,还能把小小的温氏看在眼里吗”
“我家的老家伙眼瞅着没几年可活,以后我们过怎样的生活,还真难说,不如趁着老家伙还有一口气,我们多少还能从老家伙手里弄点值钱的玩意,闯一闯吧。”
“温陌长相是时下女生喜欢的类型,这样吧,我们给你改一个身份,你做我们公司的艺人,收益二八分,你没意见吧。”魏铭用打量货物的眼神上下扫视害惨了他们的仇人。
温陌明白魏铭八,他二,虽然这个提议极其不公平,可温陌一脸感激应了下来。
这群人在包间里商谈开娱乐公司的事宜,谈着、谈着,就到18:32,他们离开换个地方继续谈,就看到警察封锁这间咖啡厅,所有人不得随意离开。
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隐约听说这里死人了,魏铭呸了一声,说了句晦气,带人又重新回到包间。
医院
“可以确定死者在15:00到15:30之间去世,在死者胃里发现氰化钾,另外死者血癌晚期,其实也就能活一个月。”医生合上文件夹。
温殊眼前一黑,身体往后倾,他靠在墙上才稳住身体,就听到警察说。
“有没有可能死者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化疗又太痛苦,所以选择自杀。”
“不会的,我的孩子15:09给我发了信息,告诉我17:00他直接开车到一小接阳阳,他不可能自杀,晚上我们有家庭活动,他也别期待,还说想看这座城市的夜景,他不可能自杀。”
温殊身体发颤,上下嘴唇不停地哆嗦。
17:00,他和妻子准时抵达一小,17:30,孩子们都被家长接走了,他、妻子、阳阳一直没看到谨裕的身影,打了几十个电话也没打通,他开始慌张,打电话报警,警察告诉他们没达到立案程度,他和妻子分开盲目找了好久,依旧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