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个礼拜,佐藤泉接到了时见春菜的电话。
“泉,是你做的吗”
“什么”
“船桥公司的人说给我们三个月的缓收期限。”
“不是噢。”
“我不会因此而感谢你的。”春菜的声音干巴巴的。
“都说了……嗯,不是我做的呢。现在的春菜,打算做什么呢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利用妥当的话,可以挣很多钱吧而且利息也不会再滚了。”
“啊……”春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速地说道:“我再也不要打工帮我的父亲还债了。我决定离开这个家庭,到乡下去和外祖母一起生活。到那里去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嗯呐。会好起来的。”
“再说一遍。”春菜的声音里隐隐带了哭腔:“我最讨厌你了,我绝对不会感谢你的。”
“什么时候出发我去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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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中央站里人来人往,自动售票机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时见春菜买好了千叶中央线通往幕张本乡的车票,从队伍的最前端走了出来。她打扮地很有夏日的青春活泼感,细吊带的背心与牛仔热裤让她看起来极有活力。
“既然又要搬家了,那以后可能真的没机会见到你了吧。”泉对她说。
“……”时见春菜咬着唇,并不说话。
“既然不会再见了,那么,这个就送给你作为最后的礼物吧。”泉将手中的长笛包递了过去。
“……这是”
“很久以前,我获得的第一支长笛,一直保存地很好,零件也更换过。”泉的眼眸里盛着笑意,她说:“既然我不再练习长笛了,对音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就把它交给喜欢音乐的人吧。”
简单的告别后,佐藤泉便毫无眷恋地离去,消失在人流熙攘的入站口。
时见春菜低头,将长笛包横在地上,拉开了拉链。她的目光瞥到了那支长笛――价值一百八十万日元的宫泽长笛,曾让年幼的她艳羡不已,懊恼着自己的家庭为什么不如佐藤一家那样富裕显赫。
而现在,注视着这支长笛,她的脑海里忽然涌现了其他的想法。
就算去了乡下又如何呢
外祖母家也无法担负起学习音乐的费用,更何况那是一个如此偏远而闭塞的地方。她永远也无法追上佐藤泉――佐藤泉会从那所贵族中学继续升学,借由着钢琴家母亲或是企业家父亲的引导,成为令人羡慕的宠儿。但她只会在贫穷的乡下,做一个默默无名的普通人。
佐藤泉温柔相赠的举动,让她意识到了这样不堪的一个现实。
她永远都不如佐藤泉。
时见春菜从来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强大的虚荣心和自尊心令她无法正视自己与佐藤泉的差距。而现在,这份本就破碎的自尊,再次被打地粉碎。
人来人往的车站里,人们惊异地看到这个打扮时髦、混搭着廉价饰品和名贵奢侈品的少女抱着膝盖,失态地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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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泉走出了电车站,赤司征十郎正在不远处等着她。
“她出发了吗”赤司问。
“嗯。”佐藤泉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说:“已经送走了。”
赤司注视着他,蔷薇色的眼眸中好似凝着一团光。他靠在了身后的栏杆上,浅笑着说:“即使背负着债务,也要挣扎着购买奢侈品以维护尊严的女人,一定有着强到可怕的虚荣心。将那支长笛送给她,只会不停地提醒她某些令人不齿的过去吧。”
“嗯”佐藤泉笑意柔柔。
“是无心之失吗”赤司深深地凝视着她:“还是说,我发现了佐藤的另一面呢”
佐藤泉并不回答。
因为自己的不堪,就想将过去的友人一同拉入泥淖,这样的行为也许能缓解春菜的疲惫,让自己找到不幸的归宿感,对泉来说却算不上一件好事。
同时,她也隐约猜到了创造者的想法――这些友人又或者家人,都只是随手刻画出来的陪衬品罢了。不需要有多么丰满的人格或者优秀的闪光点,只要会创造获得好感的机会就足够了。
【他们被创造出的作用,大概就是作为陪衬,然后再被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