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诗人眼里的豪迈壮阔之景,在战乱的西域却是死亡的象征。
战乱的西域是地狱,那么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地狱的最底层。
那是一片很小的绿洲,几个戎装的士兵正在架锅做饭,锅上炖着肉汤,很香很香的肉汤,他们大声交谈着,舀起稠厚的汤。
乳白色的汤汁,洒上些胡椒调味,他们都喝得很香。
离他们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年龄都不大,蓬头垢面,饿得面黄肌瘦,嘴唇干裂出血,地上扔了个干馍馍,但是谁也没有去捡。
哪怕他们大多已经饿得两眼昏黑,也没有人去捡那个干馍馍。
上一个捡了地上馍馍的孩子,现在已经化成了锅里的烂肉。
有的孩子捂着嘴,抽噎着喊阿爸阿妈,一双眼睛里写满惊恐绝望。不久前他们还是父母掌心里的宝贝,不过是一场该死的战争,他们就全部沦落成了等死的两脚羊。
和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锁着另一个孩子,他的双手被绳索磨出血,滴滴答答沁进沙地里,头发湿淋淋地往下滴水,乱发遮掩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已经逃跑过好几次了,所以才会被绑起来,今晚锅里的人本应是他,但是当士兵把他洗干净之后,他们改主意了。
污垢灰尘之下是一张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蛋,虽然还小,但也能看出未来的貌美。
他们决定把这个孩子带回去,进献给自己的上司。
大将军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瘦弱娇小,长得漂亮的小男孩。
男孩很安静地蜷缩着,双脚光裸衣不蔽体,露出的双腿上遍布伤痕,接连几次的逃跑失败似乎已经让他失去了斗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等一个机会。
这一等就到了月上中天,黑暗里一堆篝火忽明忽暗,士兵们裹着被子呼呼大睡,轮流守夜。
午夜时分的沙漠冷得可怕,男孩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其余孩子蜷在一起取暖,他却被单独系在一根木桩上,手脚紧绑,脖子上挂了根绳子。
就像个牲口一般。
未干的头发在脑袋上结了冰,一动就能听见冰碴子碎裂的声响,他靠坐在木桩旁边,头埋在膝间,从碎发的缝隙里观察士兵的动静。
守夜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始终维持着相同的动作,相同的呼吸频率,直到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骂骂咧咧地坐在火堆前面。
男孩瞳孔一缩,手猛地收紧,知道自己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他开始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声,身体发抖,声音不大,却足够吸引守夜人的注意力。
这个男人和大将军一样,他也很喜欢娇小漂亮的男孩,轮到他守夜的时候,他往往更乐意从那群小羊里挑出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带到大沙漠里去做些什么他喜欢的事情。
男孩知道这一点,他也聪明的利用了这一点,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这张脸有时候也是会给他带来一些好处的。
守夜人狰狞地笑起来,他站起身,解开了男孩身上的绳子,拎着他走向了沙漠。
走到大将军那里还要好些天,在此之前不如先叫他爽爽。
男孩漂亮得销魂蚀骨,掌心下的身体微微战栗,被迫仰着头亲吻他。
守夜人半眯着眼,哼唱着荒腔走板的调子,那是他们军队里进攻前的战歌。
音越来越高亢,此处离着绿洲很远,他唱得再怎么大声也不担心吵醒同伴。
――同样的,惨叫的再大声也不会引来任何人。
男孩面无表情地擦擦脸上的血,偏头吐出一块肉,低头看着地上抽搐的男人。
男人捂着喉咙,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缝漏下来。
反复乖顺的讨好亲吻,不过是为了确认血管的位置,然后一口下去,准确无误的咬下了男人的主脉,顺口撕烂了气管。
嘴里的味道腥甜粘腻,男孩呸呸吐了几口唾沫,高大的男人瘫在地上,像是锅里的一滩烂肉。血液渗进沙地,蔓延到男孩脚下。
天际线上缓缓升起一抹曙光,映在地上黑红的血迹上,男孩直勾勾看了许久,裂开嘴笑起来。
啊,真是好看。
江南花家,暮春三月,草长莺飞,小桥流水潺潺而过,张灯结彩,宾客盈门,花如令一张脸笑成了菊花。
今天是他末子抓周的日子,小小的孩童粉雕玉琢,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干净明亮,两颊上肉鼓鼓,一笑就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花家七童,花满楼。
奶娘小心地把他放在桌案上,一桌上放满了笔墨纸砚等物,花如令放上了他年轻时用的宝剑――虽然连着六次他儿子都第一个把它踢开,其余的什么玉啊,算盘啊,胭脂啊,看得人眼花缭乱。
花满楼揪着自己五福贡缎的衣角,迷茫地看了大半晌,摇摇晃晃地爬了几步,抱住了不知谁丢上去的一盆牡丹,咧开嘴笑起来。
这个,漂亮。
时光荏苒,转眼幼儿长做孩童,仍是粉雕玉琢的模样,只是脸上少了些肉,笑起来也见不着那两个深深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