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山跟着刘务功回来时,也同样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铃铛儿见连日来都好好的白云山竟然突然变得这般憔悴,焦急地嘘寒问暖。望着她担忧紧张的神情,白云山只是淡淡地笑着说没事。铃铛儿以为他是因为眼前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想不通才没休息好,想到席慕提及的谋逆案,更不敢提半个字,
席慕一看便了然,昨夜他从铃铛儿的房里出来时,白云山的屋里还透着淡淡的微光。他看着铃铛儿越是好言安慰,白云山笑得越是勉强,淡淡地开口问道:“官府那里如何”
岔开了话题,铃铛儿的注意力才被转移过去。刘务功细细将报官时的情形说了出来。白云山掩下心中酸涩,冲席慕点了点头。这份磊落不由叫席慕欣赏,对谁都满不在乎的他伸手拍了拍白云山的肩膀,两人对视,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刘大叔的一番叙述让铃铛儿有点失望,府衙接到报案后,只是循例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由捕头领着人到许家勘察一番后也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若说是有什么特别的待遇,也只是最后留了两个衙差在许家照顾,说是担心许家近日不够安全,留做保护。依刘务功的眼力来看,留下的衙差也是寻常武人。
刘务功的江湖阅历比这些晚辈都丰富得多,以他的厉害眼神观察出来的结果,他既然说了一切都形同惯例,那必是没有任何异样了。原本大家都指望着看看官府的态度,或许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可眼下这般情形又立即断了他们的念想,三个年轻人都觉得遗憾极了。
“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刘务功沉吟片刻问道。
铃铛儿看了席慕一眼,见那家伙还在沉思,又看了看白云山说道:“为今之计,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直接去找九江堂。”
刘务功脸色一变,急急地阻止道:“不可,你袁爷爷到现在还没打探到九江堂的具体底细,你们切不可仗着年轻气盛去冒险,万万不可!”
不只是刘务功大吃一惊,连白云山都直摇头。他铁着张脸斩钉截铁地说了二个字:“不行!”
铃铛儿立即哼道:“怎么不行!你不想把事情弄明白么平常我或许会冲动,这么大的事,若不是木头在,我也不敢这么大胆。”说着还伸手扯了扯席慕的衣袖,目露乞求,仿佛是要他给自己做靠山打保票一般。
席慕被她点了名,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是望了一眼白云山。
白云山也默默回望他,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无论他多么急于查明真相,也不愿、不能让铃铛儿涉险。她才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为他操心了许多,这份情他怎么也还不了。她对他越好越关心,他就越是喜欢她,这喜欢里夹杂着单纯对于一个女子的爱慕,还有深深的感激,这么深厚的情意埋在他心里,许多次他都觉得向她表白的冲动就象野马一样要挣脱理智的桎梏脱缰而出。如果铃铛儿再对他好上一分,他要如何按捺得住心里的情感
席慕轻轻点了点头,白云山会担心铃铛儿,他又怎么会不担心呢就是因为有他,这丫头的胆子才越来越大,除了他,这里恐怕没人能止得住她的性子。这里可不是苗疆,九江堂可是江湖大帮派,凭他们几个人的道行还差得远呢。在没有更多信息前,他断然不会让她去冒险。
他揉了揉铃铛儿的头发,淡淡地问道:“最好最快的方法是直接去找九江堂,那别的法子呢”
铃铛儿学他的样子眯起眼睛端详了他半天,撅起嘴巴来,鼻子重重哼了一声不说话。
席慕又伸手作势往她的小鼻子捏去,她一扭身到了刘务功身旁,不依地撒娇喊道:“刘大叔你看这人真扫兴!坏我好事!”
席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刘务功知道这两人又在打哑谜,问道:“别的法子是什么”
铃铛儿冲席慕白了一眼,转头看向白云山说:“云山,你说呢”
白云山看了看撅着嘴眉眼却带笑的她,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席慕,露出这日里第一个自然的微笑说道:“还有一个法子就是等。”
铃铛儿又哼了一声,瞪着他们骂道:“哼!你们俩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席慕和白云山相视哈哈大笑,刘务功随即反应过来,也不由失声大笑。
铃铛儿说的最快最好的法子是直接去找九江堂,除此之外还有个法子她没有说出来,便是等,等九江堂自己找上门来。她故意不说,实则是为了早日去江西找热闹,惹得他和白云山都为她着急,却被席慕看破了她的意图,难怪她要说是席慕坏她好事。、
三人都望着她大笑,气得铃铛儿直跺脚,赌气道:“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没趣!”
大家见她这么说便知她妥协了,呵呵轻笑着。白云山终于放下心来,又看了看席慕,看来席慕是将铃铛儿的性子摸得通通透透的。席慕面上是淡然的微笑,心里却十分得意,能制得住她也只有他而已。
等待最是磨人,这一等,十几日就过去,转眼就到了四月初。
许家府邸与凤凰会馆就隔着一条街,刘务功深谙江湖黑道中人的狠辣,对九江堂的作风也心中有底,知道若是等九江堂找上门来,住在许家宅院里的李刚与许嫦许方姐弟的安全便是个大问题,早叮嘱帮内人时时注意照应着。铃铛儿原本说直接去找九江堂,也是考虑到许家的安全,便想用先发制人这一招。只是她的安全在席慕和白云山的心里,比别的什么人都重要得多,才不得不将此计搁置。
考虑到许家姐弟的安全,白云山想住到许家去直接照应,却因李刚提到府衙留下的衙差以封闭凶案现场的理由已将右院暂时封了起来而不得不作罢。这一点又引起了铃铛儿他们的疑心,哪有将右院都封起来的道理铃铛儿和白云山白日里频繁上许家走动,席慕依然易容扮做普通人的模样在许家和府衙附近晃悠,三人也曾深夜查探过许府,再加上刘务功安排的人手,布置上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漏,大半个月里却依旧没发现有任何异动,也没有任何收获。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连铃铛儿这样遇到大事绝不慌忙的人也几乎要失去了耐性,快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他们怕引起许嫦的惊慌,不敢将打算告诉她,时间越长,即使他们几个按捺得住,对许家的安全也更没有把握,毕竟这是用许家人的安危来做赌注啊。刘务功和白云山的脸色也越来越严肃。
连着几日的阴雨天气更叫人感到暗暗的抑郁,直到四月初五天气才好转过来。谁知苦苦盼来的并非九江堂,而是又一场意外!
后半夜里听到走水的惊呼声,三扇房门同时嘭的被人从里面踢开,席慕铃铛儿和白云山齐齐向东望去,瞬间交换了个眼神,都提气纵身,飞檐走壁向东飞去,那里火光乌烟之处,正是许家所在!
三人前后奔至许家,许府门前围着的人并不多,这附近都是大宅子,普通人家并不多。最意外的却是看到已有几队衙差打扮的人提着水桶夹杂在许家下人间奔走着,竟比他们三人用轻功赶来还快!而这火也烧得邪呼,看样子象是从右院烧到左院的,可这晚的风虽然轻微,却能感觉出来是东南风啊!而且火势怎么会如此严重!
席慕和铃铛儿对望一眼,铃铛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白云山的胳膊压低声音道:“这火有古怪!”
白云山急步一停,看他们二人一眼,也立即明白过来。三人细细观察,衙差大部分是往左院而去,莫非许家姐弟有危险!三人不敢迟疑,顾不得掩藏行迹身手,齐齐纵身往左院冲去,瞬间就到了许嫦姐弟所住的院落,那里已烧黑了大半院子,火还在熊熊烧着,白云山抓住一个下人喝问道:“你们小姐和少爷呢!”
下人一见是他,连忙往旁边一指应道:“在老爷那边院子里。”
话音未落,他们三人身形就已经不见了。
许长江原先住的院子挤满了人,李刚和许家姐弟头发散乱,许方被姐姐护在怀里,看起来惊魂未定的模样,李刚沉着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灭火,这里火势并不严重,是从最外边靠近院门的的屋子烧起的,刚烧到许长江正屋。混乱中还有人大声呼喝指挥着,火光中白云山一眼认出那似衙差首领模样的人,竟是他陪同许家人报官时见过的武昌府捕头何捕头!他下意识地轻轻拍了拍席慕的肩膀,铃铛儿也连同被他提醒,一齐往他眼神暗示处望去。
只见那捕头不过三十几岁年纪,火光映出他脸上带着一抹子狠劲,混乱中只听他大声对许嫦喊道:“许小姐,你快想想可有什么重要物事要抢救出来,这火怕止不住,能保住多少财物就尽量吧!”
许嫦惊慌中得到提醒,一个激灵,大喊道:“父亲的遗物!快帮我!”撒了拉着弟弟的手就要往火堆里冲,被李刚和许叔紧紧拽住,她急得泪也逼了出来,大喊道:“别拦我,那是父亲的屋子啊,求求你们――”
何捕头似是受到撼动般,自己抽出腰间的佩刀来,大喝一声就当先冲了出去,火已蔓延封了屋门,他大刀狠力一劈,将木头窗棂斜劈裂开来!好大的力气,好了得的刀!铃铛儿他们三人看了又是一惊。
何捕头直接跃进了屋子,许嫦会武功,在众人惊愕分神中也挣开李刚和许叔的手,在大家的惊呼中也冲到劈裂的窗下翻进了她父亲的屋子里。刻不容缓!白云山与铃铛儿、席慕点了点头,自己也飞身进屋。
转眼间三个大活人就相继进了许长江生前所住的屋子,院中众人纷纷的呼,席慕压低声音对铃铛儿说了句:“你留在这里。”自己趁乱退了出去。铃铛儿知道他定是去查看别的地方了,也不阻拦,一个箭步过去抱住许方,眼睛机警地四顾着院里众人的动静。许方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又有股书生气,被这场大火吓得不轻,又见嫦姐冲进了着火的房子里,更是惊慌失措,一见铃姐姐就紧紧抱着她微微抖着声音喊着姐姐,铃铛儿冲李刚摆摆手,示意不碍事,将许方如护孩子一般拥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火舌已将许长江的屋子都包围起来,连刚才劈烂的窗棂也一溜被火舌舔着,眼看着已无路可入,亦无路可退!院里众人的叫声越来越大,纷纷担心屋内的三人。铃铛儿也十分焦急,正想设法将屋内三人弄出来,却听见噼里哗啦的声音,众人纷纷抬眼看去,左边屋顶被人冲破,冒出三个人来,白云山和何捕头一人一手拽着许嫦,许嫦紧紧地抱着怀,三人刚从屋顶跳下,许长江的屋子发出巨大的咔啦声,右边烧黑烧烂的屋顶已经完全塌了下来。
众人又是阵阵惊呼声,直叹惊险。
许家宅院只有各处外墙是砖石制的,里面各院为了美观气派,雕梁画柱,多是木制结构,火势极强,诸多人救火也只是杯水车薪,眼看着一桶一桶的水扑入熊熊大火中,都不见效。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长江生前住的这院子在大火中燃烧怠尽,许嫦伏在李刚怀里呜咽着,许方在铃铛儿怀里早已眼泪迷蒙。
刘务功赶来时,许长江的院子只烧得剩下外墙和断梁,到天色微明时,曾经风光无限的许家府邸,里面已经变成一片断垣残壁。只剩下最靠外的独立前院还好好的,疲惫不堪的众人也都集在前院里休息。席慕一去便不见踪影,铃铛儿也不动声色。
厅里就余刘务功、李刚、许家姐弟、管家许叔、白云山、铃铛儿和何捕头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