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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废黜

皇帝对黑龙传说的封锁,让四皇子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摸不到头脑:那幕后下棋的人怎么就能引诱了皇后去谋杀镇北侯的第四子呢据说那个孩子连话都不会讲!事败后还逼得皇后连连灭口,最后自己出来认罪,把皇后的位子都丢了。看这情形大概是为太子顶罪,可话又说回来了:太子要杀那个孩子干嘛为了报复四公主破相……怎么也到不了这个程度吧。所以,除了太子和皇后失手下了招极臭的棋外,四皇子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了。

太子失魂落魄地坐着宫撵回到东宫,虚弱得连站都站不住,太监想扶他回寝宫,可太子示意要去议事的厅房,太监马上让人搬了躺椅,放到议事厅中,扶着太子半躺下。太子无力地说:“让他们都来,马上来。”

太监忙出去传唤太子的心腹幕僚和东宫官吏,看太子嘴唇干裂,让人上了茶。

太子喝了口茶,勉强镇静了些,躺在躺椅上,心中空虚又茫然: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地步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去哪里了大婚之前,对太子之位志在必得的自己;册封后,对朝事能言的自己……怎么就走到了今天的情形,要母后牺牲自己的后位,才保住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哪里出了错呢

陆陆续续地,幕僚和东宫心腹都进了屋,众人一一行礼,太子也不予作答,只闭眼半躺着。等人都到齐了,太子还等了许久,弄得大家以为他召了众人来看他睡觉,太子才缓慢地开口:“本宫要彻底铲除镇北侯,沈家军……镇北侯府,别说猫狗,一只老鼠也不能留下!”

屋中死寂。良久,有一个人迟疑着说:“镇北侯手握重兵,若是皇上不……”

太子打断道:“不要指望父皇了。”

又好久,一个人小心地说:“若是不靠皇上,就只能靠外夷……”

一时,大家都屏声静息地看着太子。

太子慢慢地点了下头,说道:“好好地想出个法子来。”然后挥手让大家退下。

众人跑过来之前,都知道了废后的消息,以为会受一顿狂风暴雨地责骂,没想到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散了,心中松口气的同时,又为太子要求的差事犯难起来:勾结外夷灭了镇北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太子有了下一个目标,心中的恐惧才稍稍消散了些。他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这是你们逼我做的,今生今世,本宫与你们势不两立!”

若是问起这个“你们”来,太子肯定会说三皇子,外加上镇北侯沈毅兄妹,也许还得加上皇帝。可在他心里,他现在想的是所有的人,包括太子妃。

人说想什么人,那个人就会到来。外面有人报说:“太子妃到了。”

太子只觉得一股怒火腾地从胸腹间升起,让他的脸都烧了起来。

当初选择吕氏,的确的因为她的祖父在朝中颇有影响,能策动很多文臣。当初安排还是大皇子的太子见各家的女孩时,太子甚至连吕氏的脸都看清就同意了皇后的建议,对皇帝表示了自己的选择。

成婚后,太子妃生于文臣世家,也的确是文雅贤慧,虽不是一等一的美人,倒并不讨厌。新婚时,与那时还是大皇子的太子颇能谈论,两人相处融洽。可是大皇子册封太子后,太子妃一年没有怀上孩子,太子就开始频频在侧妃和其他侍妾房中过夜,太子妃变得阴沉起来,接着,妇人们就开始滑胎。

太子长于后宫,皇后就是其中高手,这些事情他如何能不明白自己虽然没有千挑万选,但正妻的候选人也都是名门世家性情端庄的贵女们,可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挑了一个跟自己母后相似的人成了妻子!

一想到这些,太子心中就又堵又恨。母后那么对后宫嫔妃下手是为了保护自己,情有可原。可太子妃这么做,就明白着要让自己断子绝孙呀!

两个人成婚还没有过五年,就是平常人家也不能以“七出”之律而休妻,何况自己是太子,岂能随便换太子妃更别说,对方还牵连着朝臣的拥戴。

太子正心中烦躁间,太子妃带着一个端着食盘的宫人走了进来。她向太子行了一礼,示意宫人将食盘放在太子躺椅的几案上,又等着宫人退下了,才开口道:“听闻殿下不适,妾身特意让人煲了鸡汤,还有些小菜,请殿下用餐。”

太子在皇帝那里跪了大半天,挨打又挨骂,接着又眼见着母亲被贬,一天米粒未沾牙,本来难受得要命,可听见太子妃这么说,却冷淡地说:“多劳太子妃了。本宫要自己歇歇,太子妃退下吧。”

太子妃面庞小巧,连带着五官都很玲珑,都快二十岁了,可还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太子一眼瞥到太子妃精致的鼻子和小嘴小下巴,一阵厌恶。当初看着可爱好玩的地方,现在全是弱点:有幕僚说相术讲鼻子纤薄乃是无子之兆,嘴巴和下巴小,是晚景凄凉。太子于是想到,如果太子妃晚景凄凉了,自己是什么她若是无子,自己肯定是无嫡子,而看她现在的做派,自己连庶子都不见得有了。

太子侧身内向而卧,不想再看太子妃。太子妃临来从太监那里知道了皇后被皇帝口头贬为静妃,虽然还是要经过朝臣商议,但就是皇上改口,这对皇后的打击也是极为巨大的。太子作为她的儿子,肯定也是非常难过。就想借这个机会过来安慰下太子,缓和下两个人的关系,毕竟,自己很想要一个孩子,这是要两个人才能干的事。

见太子背向自己,太子妃轻轻地吸了口气,柔声说:“殿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身子最要紧,还是该吃些东西……”

太子不耐烦地打断:“好了,你退下吧!”

太子妃再做努力:“殿下,若是殿下需要,我可以……回去求助我祖父……”

太子拼命忍着,才没让自己起身打太子妃几个耳光!

什么叫如果我“需要”这是在让我求你吗现在看见我母后被贬,你就开始拿大了你若是真心,我还没有开口,你就回去了。现在该来对我说你已经求了你的祖父,明日朝上,他们会竭力劝解皇上,不要废除皇后。还这么惺惺作态地说什么非得我说“需要”才行!

可是太子也知道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毕竟,与太子妃的婚姻就是看中了吕太傅的影响力,就是不去借助,也不能因为这个鼠肚鸡肠的女子给毁了。哪天自己真的有了引外夷除去镇北侯的计策,那时就根本用不着再依赖这些文官的支持。除去了镇北侯,无法借助军力的三皇子就是死了也没有人为他伸冤。那时,除了自己,谁还能是皇帝那些臣子的支持与否又算得上什么

等到那股怒气过去,太子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那倒不用了,吕太傅终是年纪大了,也该好好荣养。许多事,他也是有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太子妃咬了下嘴唇,又小心地说:“殿下,我祖父……”

太子打断道:“你一介妇人,就不要总想着这些份外的事情。现在倒是该查查,东宫怎么有这么多妇人怀不上孩子!本宫与你也已成婚四年,若是你子息有碍,就该帮助本宫散叶开花,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太子妃可不该陷本宫于不孝之地。”

太子过去是冷战,从来没有把话说得这么敞亮。

太子妃忍着泪,脸通红,低头说:“我是殿下的正妻,嫡子未出,若是庶子为长,日后,恐多混乱……”

太子冷哼:“本宫说来就是庶子,照你这个做法,本太子是不是就不该被生出来了!”

太子妃忙行礼道:“请殿下恕罪。”

太子也不回头,冷冷地说:“恕不恕的能把你怎么呢现在本宫还只是太子,你就让本宫连个孩子都没有,你若是哪天成了皇后,那是不是连后宫都被你除了”

太子妃慌忙跪下:“殿下言重了!听殿下的意思,倒是说那些滑胎是我做的!冤枉啊!殿下,我哪次没有好好让人去照顾看护我也是真心想让殿下赶快有孩子呀!况且,她们生下的孩子都得叫我一声嫡母,难道不是我的孩子……”

太子听多了她这种辩护,不耐地说:“行了行了,说一句你就有十句顶回来,真不愧是书香之家出来的,伶牙俐齿不说,无理还能狡三分。”

太子妃哭了:“殿下!臣妾真的没有下过手啊!……”

太子根本不听:“你现在有什么可哭的若是三皇弟娶妻生子,本宫这个无后的太子能做多久你到时候再哭吧!还不退下!”

太子妃哭着起身走了出去,出了殿门,太监打了灯笼引路。就见夜色中,两盏宫灯摇曳而来,近了,却是一身轻纱乱飘的刘侧妃由两个太监打着灯笼、两个宫女陪着过来了,其中一个宫女也托着一个食盘。

刘侧妃虽然并没有生得花容月貌,但身材窈窕而丰满,穿着更是暴露。今夜竟然是穿了仿唐装的上衣,领口开得到了肩膀处,只在上面围了一袭月白薄纱。

刘侧妃过去并不这么出挑,在太子妃一年没有生育,侍妾纷纷滑胎,尤其尤侧妃滑胎,太子越来越没有好脸色后,刘侧妃一改过去沉默寡言的性格和保守黯淡的装束,突然脱胎换骨,骄傲地突出来自己过去一直藏匿的秘密武器……后世所说的胸-器,让众人下巴落地,也成功地得到了太子的眼珠。

太子妃不愿让刘侧妃见到自己哭了,扭着脸不看她。可刘侧妃见太子妃脸色不好,特意地贴近了对着太子妃行了一礼,腻着声音说:“太子妃安好!”

太子妃不理,径直往前走。心里觉得若是鹬蚌相争中的渔翁说话,很可能就是这种语气。

刘侧妃抬袖掩唇一笑,扭着腰肢到了太子的书房外,不久就被传呼进去了。

太子妃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出不远,就听书房中传来刘侧妃的一声尖叫,接着又是几声短促的叫声。她实在忍不住回头,只见那边的灯光下,宫人们纷纷地站远了些。

太子妃扭回了头,加快了脚步,眼泪把太监引路的灯笼模糊成了一团黄色的水光。

沈汶在暴怒下使出了借刀杀人之计,可等到人都死了,她并没有感到报复的快意。如果陈贵妃的提前死去让沈汶感到抱歉的话,这次她间接出手造成的人命,就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沉重感,压得她默默无语。她现在忽然明白了那些能看到未来的人为何不出手改变未来,因为在行动中,也许保全了一部分本来要死的人,可肯定要牺牲其他人的利益甚至生命,而这些,若是有罪责,终要追究到改变了命运的人的头上,那些与命定死者无亲无故的人肯定不会愿意去承担。自己却是不同,她身负着血海深仇,她不能对未来袖手旁观,只是在运作中,自己是不是太心狠了……

见沈汶又叹了口气,帮着沈汶就寝的苏婉娘坐到了沈汶身边说:“那些人不是你杀的,你不要这么为难自己。”

沈汶低声说:“我并没有觉得我杀了他们,只是,我没有救他们。”

苏婉娘问:“怎么救”

沈汶回答:“当场把那几个人打得半死,轰出府去,将他们的家人也赶出去。”

苏婉娘想了片刻,说道:“若如此,他们的确能活命,家人也不会被疑。可那样,你就又为侯府立了的仇人。那些人本来就没有忠心,否则也不会背主。他们可不会感激你打了他们是救了他们!打了他们,他们会更恨侯府,定会继续跟着太子,日后侯府有一天糟了灾,那些人就是来打杀侯府的人!说不定瞅准了又来杀小公子。你觉得他们的家人有几个人会阻止他们干这样的坏事等他们踩着侯府的鲜血得了好日子,他们的家人不跟着享福这些人投靠了太子,就是带着身家过去的,荣辱都是他们自己为家人选择的。哪里有自己当了内奸,没干成事,家人却能安然没事的道理我以前就说过,哪儿能当内奸呢若是主人不行,带着家人逃走避祸也不能当内奸呀。光看好处了,没想到后果吧……”

在苏婉娘的唠叨中,沈汶长长地出气:“好吧,我不多想了。”

苏婉娘起身一边整理床铺一边低声说:“你看这次那边下这样的狠手,肯定是钱鞍鸦按过去了。”当时沈坚说哪怕一个人说出真相,镇北侯就能去向皇帝申诉,明摆是逼太子赶尽杀绝。而太子真的这么干了,肯定是沈坚的话被传达给了太子。

沈汶点头:“但愿她和其他剩下的人能明白些,早些脱身。”

苏婉娘摇头说:“我看未必,钱罢饷炊嗄甓济挥惺帐郑早就迷了心窍,想事情肯定不清楚了……”

被苏婉娘劝解过了,沈汶才稍感安心,等苏婉娘在侧铺上睡熟了,她还在打坐。突然,她心有所感,从虚无中静静地回复神,然后慢慢地伸展开自己的意识力,察觉到在屋外,有人伫立。那种感觉,应该是谷公公,就如那次在皇宫中的对峙。

过了会儿,外面的人离开了。沈汶从自己枕头里抽出样式简单的夜行衣,套在睡袍的外面,轻开了窗。已经睡着了的苏婉娘翻身,沈汶现在知道苏婉娘极容易失眠,就不想告诉她,忙翻窗而出,追了出去。

一路出了侯府,沈汶再往皇宫那个方向一通狂追,也没看见个人影。沈汶放弃了,调转方向回侯府。

她思索着,谷公公没有长留,难道是来踩点的他为何来侯府是发现自己了吗还是奉了皇帝的话来的……

正想着,一旁有“嘶”的一声,沈汶放慢脚步,一个黑影闪了出来。沈汶知道这是谁,没停步,继续走了会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才停下来,等着后面的张允铮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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