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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谋皮 (抓虫)

太子的人说汉语,北戎方面有翻译,两方交谈终于有了能让人听懂的内容。双方几句客套之后,太子的人对翻译说道:“……太子殿下希望火罗殿下在皇上面前尽量友好顺从。”

翻译传了话,替火罗翻译道:“我父吐谷可汗乃草原之雄狮,不必向任何人俯首。我这次来,只不过是应了南朝之邀与你们缔结盟约,并非前来乞和。”

太子的官僚连连点头道:“太子殿下对吐谷可汗深表敬意。希望日后可以与吐谷可汗建立长久的互惠之谊。”

片刻后,翻译说:“草原上的人不喜欢虚假的语言,南朝对吐谷可汗能有什么好处,你要讲清楚些。”

太子的人说道:“南朝的认可能让吐谷可汗在北疆之地位更得人们赞同。”

翻译传达后,火罗一阵哇啦哇啦的声音,翻译解释道:“我父王统一北疆已势在必行,不必依靠南朝的承认。若是南朝真有诚意,就该容商人向北疆运送粮谷和铁器,我们可以用皮毛交换。”

太子的人忙说道:“公开交换,恐不被皇上所准。”

火罗激烈的说了许多话,翻译说道:“火罗殿下说,若是真的缔结盟交,你们就要为北戎提供粮食和铁器,以示诚意,否则免谈盟约!”他的语气极为严肃,表示火罗在这个问题上一点不含糊。

太子人迟疑着:“这个……我得去与太子殿下商议一下。”

火罗继续叫嚷,翻译说道:“火罗殿下要南朝每年向北戎提供至少十万石粮谷……”

“绝对不行绝对不行!”太子的人吓得连连摇手,粮食禁运北方,还十万石一万石都难!

火罗不用人翻译,就看出了太子的人说的是什么,大声又说了几句,翻译说道:“火罗殿下说了,如果南朝没有这样的诚意,我们明日就离开,不必谈什么盟约了!”

火罗一直气不顺。

他自幼与父亲在北戎连年征战,多少次从生死间杀出遍地血腥,取得了胜利,深觉只要尽情杀戮,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吐谷可汗接到太子的邀请信,就让火罗前来,并不是以缔结盟约什么的为主要目的,而是让这个儿子好好看看南朝。

火罗这一路行来,南朝风物尽收眼底,除了北疆有沈家军常年驻守,北部和中部有陡峭的山区地段外,富庶的中原都是一马平川!北戎若是踏土中原,南朝根本无力抵御。还谈什么盟约北疆大局已然初定,吐谷可汗必成北疆霸主,兵马多年征战,正是该乘热打铁,下一步征服南方!

所以火罗的态度就非常强硬,一副爱谈不谈的样子。

太子的人想到如果不能说服火罗放下架子,明日到了朝上,他这么傲慢无礼,肯定会激怒皇帝。皇帝一向唯我独尊,觉得北戎不过是未开化的外夷,岂容火罗如此嚣张必然不会再提什么盟约,而是要加强边防,防备北戎。那样的话,沈家军就会更加强大,镇北侯……三皇子……

想起太子说要除掉镇北侯,其他的都不用考虑。又想起那些办不好事的人,不仅自己的命保不住,若是太子一怒,一家老小都活不了了……

想到这些,太子的人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用袖子使劲擦了汗,小声说:“这个,我会去说服太子,每年,私下,记住,是私下!为火罗殿下运去二十万斤粮谷。”去年谷价极为便宜,二十万斤粮谷用不了几个钱。

翻译与火罗说后,对太子的人开口:“五十万斤!还有武器!铁器!”

太子的人又出汗了,结巴着说:“武器和铁器,都会运一些……一些,粮谷,大概,只能三十万斤了。”

翻译再次开口:“武器万件,铁器万斤。”

太子的人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武器千……六百件,铁器三千斤。”

翻译向火罗说后,火罗摇头。

太子的人擦着汗:“这些还可细谈……细谈……火罗殿下正当青春,还未婚配吧缔结盟约后,殿下回去可请吐谷可汗出面,向我朝皇帝求娶公主和番,以示两朝欢好无间。我朝公主美貌,当是佳妇之选!”

翻译告诉火罗后,火罗横肉扯动了一下,又说了几句话。翻译说道:“火罗殿下是草原上的雄鹰,受众多女子仰慕,得到南朝公主的爱慕也是理所当然。若是没有粮谷三十万,武器千件,铁器五千斤,你现下就离开吧!”

太子的人叹了下气,说道:“好吧,我会去与太子殿下说,该是能满足火罗殿下的要求。可是,这些,都得等到殿下与皇帝定了盟约后才能算数。若是殿下惹怒了皇上,这些都无法再做商量。”这是用东西勾着火罗对皇帝恭敬。

翻译与火罗商议良久后,翻译对太子的人说:“既然如此,火罗殿下明日一定会对南朝皇帝恭敬,以示友好。”

双方告别,张家兄弟也趁着人群往来的杂乱离开了驿馆。

他们回到府中,张允铮马上找出纸笔,将方才听到的对话一一写下,张允铭黑着脸色,愣愣地坐在一边。

张允铮快写完了,才抬头看了张允铭一眼,问道:“你怎么了”

张允铭闷闷地说:“我不舒服。”

张允铮边写边说:“是因为太子的人提了和番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运粮食和铁器什么的倒是没听她说过,看来小骗子也有不知道的事……”

张允铭现在满脑子就是和番:皇帝子息不旺,就两个公主,太子的人提和番,自然不是为了太子自己的妹妹做媒。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小肥鸭的计策十分毒辣,但是却不得不行。”

张允铮写着字冷笑:“你原来竟然还想不这么干”

张允铭慢慢摇头:“就是四公主,也不该去和番。北戎那么彪悍,火罗那么躁狂,谁都不该和番……”

张允铮几乎是狞笑了:“是你让她和番了我让她和番了火罗自己都没提和番!她要怨,就怨自己不怀好意的哥哥吧!”

张允铭再次感叹:“那个小鸭子的心太狠了,你一定要小心。”太子只要动了害人之心,就必然害自己的妹妹,这种何尝不是一种恶毒

张允铮撇嘴:“她又不会害自己人,怕什么”

张允铭说:“可前提就是不要去害她。”

张允铮皱眉:“干吗要去害她”

张允铭叹气:“这不就说说吗也不是害,比如,日后娶了她的人,大概就不能纳妾了。”

张允铮面带恶心的表情:“你看爹纳妾了吗而你,正妻还没娶就想着纳妾了真是越大越猥亵!”

张允铭生气了:“我说纳妾了吗!这只是一个比方!那个小肥鸭现在才几岁就能定下这李代桃僵之计,长大后一定是个心机深沉的毒妇,这种女的谁敢要”

张允铮把笔往桌上一放:“她救五公主还有错了你是想让五公主去和番吧!假仁假义的东西!替你解救五公主还担个罪名!那就别行此计!袖手看着太子把五公主送去和番,你现在就去抬一大堆妾进门!没人管你!”

张允铭也怒了:“你胡说什么!我说要让五公主和番了吗!”平时都是张允铮先动手,这次被张允铮骂狠了,张允铭竟然先动手了,一拳向张允铮招呼过去,张允铮一抬手隔开,两个人先是在屋子里打,张允铮边打边说:“你要是敢把我刚写的东西弄脏了,我就去把你的书房砸了!”

张允铭嘴里说:“砸就砸!也不是第一次!”可还是与张允铮边打边挪到了院子里,两个人练到气喘,才觉得出了口气,罢手各自去睡觉了。

平远侯听说这两个兄弟出去了半宿,回来不睡觉还打了一架,又骂了好几声“不省心的小崽子”。他离开了客厅,脚步轻轻地走入卧室,到了床边坐下,自语道:“他们有大事瞒着我。”

两个人隔天就出去一次,虽然两个手下的小厮怎么也不敢透露什么,可平远侯的人来报,这些夜里他们守着张允铭买的那个旧宅子,并没有见到人。那么两个人这么夜里出去,是去哪里了

如果是张允铮一个人出去溜达,平远侯还不会这么焦灼。可一向成熟省心的张允铭也一同出府,平远侯就心头乱跳了。这个大儿子心思灵活缜密,十分像自己。他若是这么有规律地夜行,这事情肯定是件极重要的。

李氏正睡着,自然没听见平远侯的嘀咕。平远侯临入睡时,终于决定哪天趁着他们出去时,搜搜两个人的地方。

太子的幕僚离开火罗后,不能进入东宫去见太子,一夜不敢睡,等到次日凌晨,宫门一开,马上进宫求见太子。终于赶在太子上朝前,匆匆地把火罗的对粮食铁器的要求都说了一遍。太子听着觉得还可以接受,不及细想,胡乱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就急忙去上早朝了。太子的人这才放下心,觉得自己的命是保住了。

北戎的使节队拜见皇帝,对方是个次子,皇帝觉得本朝对应的该是三皇子,这次,提前就把三皇子抓住,不让他出宫,并让人带着他列席在一旁。

三皇子因为沈家军常年与北戎对抗,有时经常会听到沈家兄弟讲起战场上的事情,私人情感上就对北戎深有偏见,根本不想见北戎的来使。被皇帝逼着前来了,站在一边也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礼仪地相互问候之后,北戎的使节们向皇帝献上了吐谷可汗的书信,连带北疆猎到的狼皮、红狐皮、黑熊皮,几把镶了宝石的猎刀,和一把强弓。

为了向皇帝演绎这把弓的厉害,火罗在呈献之前,特意伸手拉开弓弦,圆如满月。然后才把这弓放在了托盘上献上。

三皇子正心中不快,见此情形,往前跨了一步,对皇帝行礼道:“请父皇容孩儿试试此弓之力。”

虽然三皇子的举止有些无礼,但此时皇帝却随意地说道:“你好久不练了吧去试试吧。”

三皇子十七岁,比火罗年轻些,身体还未完全长成,该还算是个少年,但这些年与沈家兄弟骑马狩猎,弓马娴熟,肩膀宽厚,臂力发达。他上前拿起弓,向旁边一伸手,站在附近的谷公公忙递上了一个扳指,三皇子谢了,一运气,将弓拉至满圆。朝堂上众大臣同声喝彩,三皇子吐气松肩,放回弓弦,将扳指还给了谷公公,将弓放回献盘上,对皇帝施礼道:“孩儿献丑了。”

皇帝深感在北戎面前有了面子,淡淡一笑:“吾儿算是孔武。”

三皇子冷着脸说:“此弓仅属平常。孩儿曾在镇北侯府试过一张黑色大弓,以我之臂力,仅能拉开一两分。”

听到镇北侯的名字,皇帝微皱了下眉头,可是当着北戎使者的面,只好震一下国威,说道:“那是老镇北侯的乌木雕弓,岂是能随便拉开的。”

三皇子无表情地说:“看来是孩儿不自量力了。”

皇帝也说着没有温度的场面话:“皇儿不必妄自菲薄,只需继续努力。”

三皇子规矩地行礼道:“多谢父皇鼓励。”

满朝上下,没有人敢上前说三皇子的好话,因为皇帝就没有热情地表扬三皇子,而除了面色青黑的火罗外,太子背对着皇帝面向大臣的脸色也明显阴沉不快。

三皇子退回,双方开始客套,三皇子不耐听,站在那里神游天外,想着怎么去找镇北侯的沈坚和沈卓,告诉他们自己拉开了北戎送的弓,有机会得再去试试老镇北侯的那张乌木雕弓……

火罗自从三皇子拉开弓后,就一直心中冒火:拉开弓算什么!你能在马上开弓射箭,箭无虚发吗你能在战场上挥刀厮杀,让敌人的鲜血将战马都染红吗满大厅的人除了这个仅仅能拉开弓的少年,其他的人没一个能站直的!这帮软塌塌的南人,有什么可骄傲的!总有一天自己带着铁骑马踏京城,将这些哼哼唧唧不正眼看他的汉人都拦腰斩断!……火罗紧闭着嘴唇,被远景所鼓舞,又想到被许诺的那些粮食,终于没有发作。

翻译对皇帝说了好多事先准备下来的恭敬言语,皇帝因三皇子拉开了弓,在北戎人面前没有丢脸,加之北戎的人看着受了挫,没敢再张狂,他心情很好,对使节队说了些愿意承认吐谷可汗为北疆之主的话,然后命兵部与北戎使节们探讨盟约事宜。

退朝后,皇帝叫太子到了御书房,问道:“皇儿怎么看北戎要结盟约这事”

太子为此已经做了多次演练,忙说:“此时吐谷可汗正准备着统一北疆,他行兵勇猛,所率都是化外野蛮之师。若是父王不想出征北疆与他为敌,还是该早早与其交好才是。我朝与他签了合约,双边无战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朝廷也可不费粮草钱箔。”

皇帝点头道:“皇儿说的有理,此乃平稳之途。若是那些来使有轻慢之心,那就是他们心怀了不轨之意,现在看来,只是那个火罗有些争强好胜之意,其他的,都还算恭顺,当是诚心与我朝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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