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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夜袭

四皇子恍惚觉得自己站在两军之间,一边是高大的皇帝和太子,而另一边则是隐晦不明,连是男是女都无法确定的一个影子。可四皇子却觉得自己很幸运,没有站在那个影子的对立面。那个人太可怕了,出手无形,贵为天子,也照样被蒙得一愣一愣的。若那是个女子,定是个骨灰级的老妖婆。难怪初见苏婉娘时她哭成那个样子!在这么个阴险的人手下,能高兴吗也就是苏婉娘念着救命之恩,对那个人掏心掏肺地报答,换个谁不早就跑了四皇子有点巴不得三皇子快些成为太子或者皇帝,他能早点把苏婉娘救出水火,让她再也不用和那个可怕的人在一起!

太子从心底高兴――父皇还是向着他的!为他出了气!可还是不够!

未婚女子不能葬入祖坟,而且又是大过年的,平远侯府只停尸三天,就匆忙地选了一处坟地,大年初二将张大小姐单独安葬。可张大小姐出殡入土后不几天,就有人刨了她的坟,将尸体裸尸荒郊。

太子这才觉得解了气。

皇帝听了却很不高兴,对孙公公说:“画蛇添足!”他怒冲冲地把手中的奏章拍在案上,然后咳起来。

孙公公忙为皇帝上茶,皇帝说道:“他总是这样,既没有耐心,又爱把事做绝!都是那个女人教的,没用的东西!”

孙公公小声劝:“太子大概是……”他也说不下去了,做出这么阴绝的事情,的确是太过分。

皇帝气:“朕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做得最错的,就是让平远侯府和镇北侯府勾搭上了!朕给了平远侯一下子,是想让平远侯老实点儿,可他这么一来,大概平远侯不会甘休了。真是多事!”

孙公公不敢说什么,皇帝说:“让人监视平远侯在京外的庄子,他的儿子如果回来了,马上就动手要他的满门!”

孙公公应了,皇帝不解气地骂道:“混账!就知道给朕惹麻烦!”

的确如皇帝所言,平远侯府中,平远侯听了这个消息,面色阴沉。他沉默片刻后道:“让人出城敛尸,就地焚烧再埋,请和尚在那坟前诵经超度。”这下就更没有证据了。

他庆幸所找的尸体好好地做了处理。虽然骨瘦如柴,但不仅全身都擦洗干净用香料涂抹了,连手指甲脚趾甲都修剪干净整齐,不该有任何破绽。可是同时,他也异常愤恨!虽然这女子不是真的张大小姐,可这么被羞辱了,也就羞辱了张氏门庭!日后张家女子出嫁,人们都会说那是死后被裸尸的张大小姐的姊妹!如此辱及家族后人,他与皇帝和太子的梁子真的是解不开了!

平远侯手中的玉球转得很慢,他叫了文书之人,吩咐道:“给夫人的外家写信,说我什么都很好。若是见到了大公子,让他不必回京,在外面至少再待上三年两载……”平远侯从不亲自动笔,并非是他字写的不好,而是不想留下任何证据。皇帝就是截获了这些信件,也会以为是平远侯不想把重伤的消息告诉儿子,怕儿子回来一同落入虎口。他接着说:“给南边山里写信,将原来所说要造之器数量翻倍!多多训练流民!”镇北侯府那边的人看来是打定主意不会让太子登基,那就全力支持他吧,既不用担当什么恶名,还能除去太子!

写完了信,那人低声说:“大小姐的事传来时,京城大多已知,大概夫人也知道了。”

平远侯起身,去见李氏。

到了主事厅,却听人说李氏不舒服,回卧房了。平远侯又回到卧室,见李氏捏着绢帕坐在床上,眼里犹有泪光。

平远侯坐在李氏身边,拉了李氏的手,低声说:“夫人不必惊慌。”

李氏颤抖着声音说:“夫君,侯爷,咱们家还有救吗”对方使出了这样恶毒的手段,是不会放过自己家的。

平远侯想到看过的那些图形,正在南方监督造箭的两个儿子,安慰李氏说:“当然!何止有救,还会有喜!那小子还想着娶公主呢,那个混小子也会有个好媳妇,你等着享福就是了。”

李氏勉强笑,紧握着平远侯的手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只求一家团圆和美,夫君健健康康的。这次,若不是夫君计划周全,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平远侯说:“这次是镇北侯府那边传过来的巧计,但就是没有这些计谋,我也不会任人宰割!我与沈侯不同,他那个人死心眼,不知变通,我却不能让依仗着我的人受人欺侮。大不了两败俱伤,我们全家离开京城,那边得不了什么好!”

李氏终于放心,对平远侯笑了笑,两个人刚要靠在一起,外面人说小姐和小公子来了。

平远侯起身,低声对李氏说:“这次就是锦儿哭得最多,我心中不忍,不敢多见她。”

平远侯在门口与两眼红肿的张允锦和小儿子张允钊打了个照面,两个孩子对他行礼,平远侯还礼后,就回到了自己办事的外院,正赶上逍遥公等在院子里,准备向他辞行。

逍遥公给张允铮当了十年的武功师傅,头半秃了。现在他把剑裹在了包袱里,手提着一把锄镐,打扮得像个农人,他笑着对平远侯抱拳:“侯爷再会了。”

平远侯也抱拳,笑道:“多谢你了。”

逍遥公说:“侯爷哪里用这么客气。我还去看了看那位,真巧,我们过去还交过手呢,那天在院子里我就看出来了……”

平远侯一愣:“怎么会”

逍遥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那时我在这里闲得,去皇宫看了看,结果,曾和他遇上了……额……一两次……”

平远侯立眉:“你现在才告诉我!”

逍遥公忙说:“我肯定不会被抓的啦!而且也不会傻傻地直接跑回这里!侯爷莫怕!”

平远侯苦笑:“怕他娘的,怕有什么用”

逍遥公哈哈笑起来:“侯爷倒是看开了。”

平远侯哼声:“再看开也不如你,逍遥公,乐逍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逍遥公嘿然道:“侯爷家大业大,哪里能随便乱走只有像我这样无根之人,才要满世飘零……”

平远侯不买账地说:“你少说得这么惨!我让你在这里,你怎么待不下去”

逍遥公叫:“我待了那么多年,算是对得起你了吧!你还要我怎么样那个小子有多混,你别说你不知道!也就是我,别人一天都待不了!你看看我的头发,我刚来时,可是有满头的头发的!……”

平远侯摆手:“好啦好啦,他现在也不在这里,你骂得这么响他也听不见。”

逍遥公拍了下脑袋:“我应该都写下来让你给他!可是我也懒得动手,我能不能多骂几句,你帮我转达给那个混小子”

平远侯呵呵笑:“别想啦,要么留在这里等他,要么就省省你的唾沫。”

逍遥公说:“我到处转悠转悠,也许能碰上他当面骂他呢侯爷知道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尽管说,我来给你掠阵。”

平远侯点头:“多谢了,你小心点,别惹人注意。”

逍遥公点头:“当然当然,侯爷也多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这边平远侯送别逍遥公,那边,张允锦哭哭啼啼地对李氏说:“娘,大姐好可怜……”这个大姐,她从来都没见过,听说她死了,娘说不要让两个孩子见死人,也没让他们两个见死尸。小弟有些懵懂,可张允锦每想到一个女孩子缠绵病榻多年,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上,就去世了,总不禁悲从中来。

李氏拉了张允锦坐在自己身边,叹息道:“你大姐……一直生病,去了,也是个解脱。但愿她在那边投个好胎。你别为她发愁了,倒是你,再半年就及笄礼了,要好好准备,娘就你一个女儿了!”

这最后一句,是实打实的实话,李氏说得情真意切,含着眼泪,张允锦忙挽了李氏的手臂说:“娘,女儿会一直陪着娘的。”

李氏抚摸张允锦的手:“怎么可能就一两年了吧,你就会嫁人了。”

张允锦低头:“娘,就是嫁人,也要嫁个与咱们府有往来的,日后我要经常回来看娘!”

李氏苦笑:“那怎么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么多年,也没回去见过几次父母……”

张允锦摇头:“我可不远嫁,有什么事,我要回来看看。”这次刺杀让她心有余悸,原来,平远侯府也不是个平安的所在。

李氏叹气:“真有什么事,你可千万不能回来,躲得越远越好……”

张允锦哭了:“娘!我才不会……”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笑容满面的青年,眼光含着诙谐……镇北侯府,可不是一个能让人轻视的所在,出了事,定能帮平远侯府一把!张允锦险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想到李氏最重规矩,还是没开口,决定等自己及笄后再打算。实在不成,就托沈湘去递个话,让那边尽快来求亲……想到这里,张允锦深低了头。

李氏没注意到张允锦的异常,扭头看贴在身边的小儿子。张允钊的脸上有几个白斑,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李氏摸摸小儿子的脑袋:“钊儿要多吃饭,不能挑食呀。”这个儿子最不喜欢吃饭,坐在桌子前面一向挑挑捡捡,吃不了几口。平远侯多次建议狠狠饿他几顿,李氏怎么也下不了这个狠心。

张允钊无力地开口问:“大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哦,还有那个二哥哥”

张允锦生气地抬头:“什么二哥哥!他只是个堂哥!和大哥不一样!”

李氏大为头疼,斟酌着字句说:“锦儿,那个,就叫他二哥哥吧,他也不是外人……”

张允锦担忧地看李氏:“娘!他是不是爹在外面的孩子娘是要把他接回来”

李氏差点背过气去,使劲拍自己的胸口:自己辛辛苦苦地生下的儿子竟然成了“外面的”,一时心中酸楚,半晌无语。

张允锦说:“娘,如果您不愿意,爹也不会勉强您的……”

李氏忙说:“我愿意,我愿意……那孩子……是个好孩子。”

张允锦无奈地看李氏:“他是个无赖呀,娘,您怎么能这么忍让”

李氏有苦说不出,只能拉了张允锦的手说:“那孩子其实心地很好,你就把他当二哥哥对待吧。等以后……”还是先别说了,这件事知道人越少越好。

张允锦等了半天,李氏只说道:“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明白了。”

张允锦莫名其妙――有自己的孩子,就明白外面的孩子也得养着这是个什么道理但是李氏已经转移注意力去关照张允钊去了,张允锦也就没有再追问。

这个年,平远侯府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变得沉寂无声,府中正门关闭,除了看病的郎中,不见任何人,包括临院的亲戚们。平远侯府也不给任何人家送年货年礼,不张灯结彩,不贴门联,不放爆竹。

镇北侯府也同样低调,只见了几个常往来的人家,连元宵节,镇北侯府都一改往年的习惯,没有任何人出来逛灯街。沈卓知道了太子对张大小姐干的事,自然坚决不让两个妹妹出府了,于是,在灯市不同的地点守候的四皇子和三皇子都空等了一场。

太子本来高兴了一段时间,可接着就又发愁了:火罗将入京迎娶四公主,而太子给火罗筹集的粮食,才过一成。这粮食如果不够,火罗会不会为难四公主

听到三皇子和四皇子在灯市上站了半天,太子冷笑:“三皇子在那里转悠也就罢了,四皇子去凑什么热闹”

一个幕僚说道:“三皇子和四皇子一直同去听简老夫子的教训,有同窗之谊。”

太子心中又感那种熟悉的焦灼感:“上次就是四皇子多嘴,对外说了有关……”他停住,他现在不想提什么张大公子的婚事之类的了!太子突然愤怒:“他这是想帮着老三来拆本宫的台!”

另一个幕僚低声说:“我们的人发现,四皇子的外家蒋家储备了充足的粮谷。如果太子殿下不喜四皇子,吾等可以去抢了,充作给火罗的粮食。”

一个幕僚赞同说:“时下粮谷贵重,若是给了火罗足够的粮食,也算是给四公主添妆。”

提到四公主,太子胸中有些疼,点头道:“好!去抢!不用马上,等火罗入京了再去抢,这样,火罗就可以带着回北戎了,你们也不用再找什么人送押送。粮食越多越好,得让火罗觉得本宫大方,也给四公主挣份面子。”

说完,他一阵难受,浑身不自在,但是他把这种不对劲归结于对三皇子的仇恨!他努力不去在意这种突来的烦躁,议完事后出宫,去了初荣那里,寻回了一些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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