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绣看了眼他刚才替自己抹在伤口上的药瓶子。
“是这瓶吗”
他点头。
她拿了起来,命他张开手。
他迟疑了下,终于还是照她的话,摊开了手掌。
白锦绣仔细地帮他往手心上擦药,擦完左手,又换右手,最后帮他轻轻吹气,好叫药膏快些渗透。
“还疼吗”她问。
聂载沉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终于帮他擦好了药,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都没了话,房间里静默了下来。
一只夏夜里的小飞虫被灯光吸引,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飞了出来,绕着灯在两人的头顶上不停地飞舞。
“往后不许你和我表姐往来”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说道。
“好。”聂载沉说。
“舅母再叫你去吃饭,你也不能去。”
“好。”
他又答应了她。
白锦绣继续站着。
她忽然觉得,就是这样和面前的这个人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干,站上一夜,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她有点不想走了。
她悄悄地抬眼看他。
他的视线落在她脚边的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聂载沉,你”
她想问他在想什么,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咳嗽声,接着,管事那被刻意压低的唤声传了进来。
“小姐,小姐”
聂载沉仿佛如梦初醒,一下抬眼,走到床头柜旁,拿起一只看起来很旧的怀表,看了眼时间,转头说道“白小姐,快十点了,再晚,你家人怕要担心。”
“小姐,小姐,你在里头吗你应一声啊”
管事的声音像蚊子似的在耳朵边嗡嗡个不停。
白锦绣好后悔,晚上不该带这么多人出来的。只好走到外间,朝着门外生气地应“听到了别叫了”
管事的声音消失了。
白锦绣转头,看着跟了出来的聂载沉,咬了咬唇“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他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拿过挂在墙上的外套,穿了起来,扣上扣子,说“走吧。”
他打开门,看见白家的一个管事在门外不停地徘徊着,便朝他点了点头。
管事飞快跑了过来,朝他躬身叫了声聂大人,随即转向跟着他出来的白锦绣,陪着笑脸道“小姐,不早了,再不回去,我怕少爷少奶奶要担心”
白锦绣一声不吭。
“白小姐这就回了。”
聂载沉替她应道。
管事刚才一直犯愁,又怕小姐一个人出事,又怕她找聂载沉的麻烦,忍不住过来看个究竟,听到他这么说,看起来两人也是相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聂载沉在前头带路,领着白锦绣朝营房大门走去,忽然看见路边站了七八个手操棍棒,看着像是打手的大汉,朝着走过来的白锦绣齐齐叫了声“小姐”,不禁停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白锦绣心慌不已,急忙跑上去赶人“你们快走都回去”
众人急忙掉头离去。
白锦绣定了定神,转头对聂载沉解释“你千万别误会。这里不是西郊吗,安全起见,所以出来的时候,带了这么多人”
她心里发虚,声音越来越轻。
聂载沉颔首“应该的。”他继续朝外走去。
白锦绣暗呼一口气,急忙跟了上去。
她来时看到的那辆丁婉玉的马车早已不见了。她上了自己的车,踏上返程。聂载沉也骑马,一直跟在她的近旁。
城门已经关闭,守城士兵见是白家小姐的马车,立刻开门,一行人入了老城,往白家所在的方向而去。
西关顾名思义,位于城西,路不是很远。
白锦绣坐在马车里,只觉时间过得飞快,仿佛还没坐热位子,就已经到了。
过了那座桥头有株凤凰树的桥,就是自己家了。
她从车窗里悄悄地看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恋恋不舍。
马车行到了桥头前,聂载沉停了下来,向管事辞别。
管事向他道谢“劳烦大人了。大人回去路上走好”
聂载沉点了点头,调转马头正要出城,忽然看见白小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你过来一下。我有事。”
她对聂载沉吩咐了一声,自己下了马车,快步走到路边那株凤凰树的树后。
凤凰树树冠浓密,枝繁叶茂,还是花期,枝头开满了丹红的凤凰花。
桥头没有路灯,树下光线昏暗。
聂载沉看着她娇小的身影融在了凤凰树的暗影里,跟着下了马,在身后众人的注目之下,走了过去。
“白小姐”
他叫她,正要问她什么事,突然见她朝着自己靠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下巴微微一热。
她温热柔软的唇,竟就这样叫人毫无防备地贴了上来,轻轻地亲了他一下,然后迅速地放开了他。
他定住了。
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从前那次在古城巡防营的营后树丛边,也是这样的一个炎热夏夜,她命令自己亲她的那一幕。
“聂载沉,我允许你以后叫我绣绣。”
她又低低地道了一声,抬手捂了捂脸,随即转身,从树后跑掉了,丢下了他,也丢下还在等着她的马车,飞快地穿过桥,跑到了白家的大门口,身影消失在了门里。
管事和众汉自然没看清两人刚才在桥头凤凰树下干了什么,见小姐突然跑掉了,急忙也追了上去,一行人风一样,呼啦啦地转眼消失。
昏昏沉沉的这个夏夜里,老城的河水无声地流过古老的桥洞,凤凰树的浓郁花香在空气里暗暗浮动,夜风沉醉。
她早就已经跑了,聂载沉却依然立在凤凰树的暗影里,恍若被这夜风给熏住了,身影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晚上应该没有二更了,大家不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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