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成绩下来时, 已是来年二月。
江晓月的基础课拿了全疆第一, 专业课也数得着。按照总分来说,录取没啥问题,院里的同事纷纷表示祝贺。
“小江同志, 恭喜你了!”
廖政委呵呵笑着,说小江同志为院里争光了。
江晓月也松了口气。
她给家里写了信,报告了这个好消息。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
后勤上也忙活起来。
先是备了一批年货,有冻鱼、猪肉, 还有苹果、红枣和柿饼子,按人头发给职工。接着,从内地调运过来的物资到了,有糖果、罐头、海带、虾皮等等。
医院上下都兴高采烈的, 未等“过年”气氛就有了。
“晓月,快去领糖票!”
杨虹晃着两张糖票,兴冲冲的。
江晓月也去后勤上领了两张。
这是春节福利,按照人头一个职工发两公斤水果糖, 拿着糖票,就可以去商店里直接购买。
现在不论买啥, 都是凭票供应。单位里发了粮票、布票、糖票、肉票、副食品票,虽然是限量的, 可人人有份,还是很公平的。
转眼到了除夕。
江晓月还在医院里值班。
外面是冰天雪地,屋里烧着暖气,温暖如春。
赶在年节, 门诊上病人很少,冷冷清清的。
江晓月和杨虹揣着手,说着话儿。
杨虹谈了个对象,是部队上的,赶在春节探亲,要杨虹去家里吃饭,到晚上才能回来。
“虹姐,你就去吧,这边有我呢!“
江晓月就替杨虹值班。
杨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戴上棉帽子,裹上棉大衣,兴冲冲地跑了。
江晓月看着杨虹的背影,为她感到高兴。
杨虹“五一“就要结婚了,真得扎根边疆,不打算回去了。她呢,一心二心想着离开,就是因为心有牵挂吧?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时分。
江晓月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打饭。
她刚穿好大衣,就看到韩秀梅掀开门帘,进了值班室。
“晓月,下班了吧?去家里吃饭……”
韩秀梅发出了邀请。
“秀梅姐,我晚上还要值班,就不过去了……”
江晓月不想打搅人家。
韩秀梅一家四口正团圆呢,她去了像什么样子?
“晓月,走!”
韩秀梅二话不说,硬是把江晓月拉到了家里。
“小江同志,吃饺子,都没外人……”
廖政委热情地招呼着。
江晓月吃了一碗水饺,热气腾腾的。
她吃着吃着,又想起了申城。
来到边疆之后,住宿舍吃食堂,过的是集体生活。业余时间不是看报纸,就是听广播,偶尔去礼堂里看电影,或者聚在一起打打扑克,跟在家里有很大不同。
医院里年轻人不少,有单身的,也有成家的。这边男同志多,女同志少,大部分家属都是从老家找的,说起话来南腔北调,什么口音的都有。
韩秀梅就是如此,浓浓的湖南口音,跟伟人是老乡。
她跟江晓月说,五七年那会儿,老廖赶在“春节”回了趟老家,这是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说找不到对象就不要回来。老廖口才好,把边疆夸得跟一朵花似的,她脑子一热,就跟老廖领了证,奔到了几千公里之外的边疆。
一下火车,天寒地冻,积雪有一米多厚。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厚的雪,恨不得扑上去打个滚儿。老廖呵呵笑着,说“秀梅啊,你这个样子跟我初来时一模一样……”
可来了之后,才发现生活上有诸多不便。
这边天冷,冬天里根本见不到青菜,就靠地窖里的萝卜白菜过冬。那会儿还比不上现在,条件要艰苦得多,可日子一长就熬过来了。
说起那些趣事儿,韩秀梅是津津乐道。
不过,前两年赶上困难时期,边疆地区倒不是很紧张,也没饿着。
这一点,比在家乡强多了。
韩秀梅的乐观态度很感染人。她说这就是兵团的氛围,在大集体里过得很开心,没见谁愁眉苦脸的,也见谁孤孤单单的。
江晓月回到值班室,就写起了日记。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不知家里担心成啥样了?
她思念着家乡,思念着亲人,思念着铁头哥哥。以前还不觉得,这离得远了,思念就格外热切。
“除夕”这天下午,钟建军赶回了驻地。
他放下旅行包,就去了夏叔叔家。
不为别的,就想听听圆圆脸的消息。
为了保密,他们一个月才写一封信,还不能写太多内容。他知道圆圆脸每个星期都跟家里写信,就想从夏奕宁的那里多了解一些。
钟建军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家里正等着他吃晚饭。
孙桂花就埋怨道“建军,咋又去你夏叔叔家了?也不看看今天是啥日子?屁股就那么沉啊?”
“娘……”
钟建军厚着脸皮,呲了呲牙。
“建军,快吃!吃完了爹有话要说……”
钟劲松想跟儿子好好谈谈。
钟建军自然猜到了。
他放下碗筷,未等父亲开口就做了保证。
“爹,您放心吧,毕业之前,我是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也不会影响到个人前程的……”
几句话,说得钟劲松没了脾气。
他瞪了儿子一眼,就去听广播了。
其实,钟建军早就算好了。
圆圆脸要是考上了研究生,三年后才能毕业。那时,他已经分配了,也过了见习期,就能名正言顺地谈对象了。
“春节”就这么过去了。
边疆的春天,来得格外晚。
到了四月,冰雪才渐渐消融,绿树发出了新芽,整座城市从灰蒙蒙中走了出来。医院的药圃里播了种子,很快就长出了苗苗。
江晓月对药圃十分尽心。
这是给她留给医院的,一定要养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