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月看着, 也颇为感慨。
大夫人是个奇怪的女人,相比起书中她变了不少, 也大度了不少。按照书中的描述,大夫人逃离前是啥都没给太太留下,拍拍屁股就走了,这突发的善心,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楼下的座钟响了,该吃晚饭了。
“夫人, 下楼吧”
林淑娴和李阿娣离开了小客厅。
沈晓月赶紧溜过去,想打开箱子。刚才大夫人把匣子放在了里面, 还上了锁, 她打不开, 只好原路返回。
晚饭过后,沈晓月又挎着花袋子, 大着胆子摸了过来。
小客厅里,林淑娴围着壁炉烤着火。
现在已是二月底,天没那么冷了。可她依然怕冷,把壁炉烧得旺旺的, 恨不得把那堆劈柴一下子都烧光。
能享受一天是一天了,以后这种生活就没有了。
李阿娣陪在一旁说着话儿。
沈晓月忍不住犯困,就打起了盹。
等她醒来时, 小客厅的灯已经熄灭了。
沈晓月打着手电筒,用细铁丝捅开了箱子。她拧开木匣子,拿着手电筒照了照, 找到了三份财产文书,就一并揣进了花袋子里。
把证据都收起来,就没有实锤了,这也给大太太和二太太省去了麻烦。她们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省得相互揭发。
检查无误后,沈晓月把匣子放回了原处,锁好了箱子。这是大夫人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核查过了,不会再轻易打开了。
江采莲在屋里提心吊胆的。
见娇娇从壁柜里爬出来,才松了口气。
“姆妈,这个文件要收好了,谁也不能给”
江采莲把文件藏在了密室里。
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拿到银行保险箱就搬出去。那边的公寓是现成的,家具什么的都很齐全,打扫一下就能入住。
她想赶在大夫人走之前,就离开公馆。
可娇娇说,大夫人后天就要出发了,等她走了可以多搬点东西。
第二天,吃了早点。
林淑娴从林家找了一部汽车,拉着三位太太去银行。
沈晓月也跟了过去。
那是一家外国国银行,银元都存在保险库里。如果搁在刮民党的银行,这些钱早就变成金圆券了,也就一钱不值了。
这几年为了打内战,货币天量超发,国库里的黄金白银都被运走了,整个国家被搜刮一空,这是刮民党对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也注定了旧政权的分崩离析。
这一点,不得不佩服林淑娴。
她是个掌家能手,精于算计,也很谨慎。要说,她也不是坏人,也是旧制度的受害者,跟三个太太斗来斗去的,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当然,也是思想狭隘的一种表现。
“妹妹啊,一人一个保险箱,来核对一下数目”
三位太太的户头已经开过了,钥匙交手,就算了结清楚了。
林淑娴早有准备,一切都谋划好了。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碗水端平,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善事,再也不会被家里埋怨了。
三位太太打了收条,领了钥匙。
至于大太太索要的嫁妆,那是口头之说,林淑娴答应了并不代表要立即兑付。二太太的要求更好办,那五小姐和六小姐就住在公馆里,吃喝不愁,真交给二太太倒不大放心。
大太太和二太太相互看了一眼。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再闹下去已无任何意义,就收了心思。
沈晓月心说,原来两千块早就备好了。
这是爹爹的安排,还是大夫人的意思真不好说哦。
三位太太拿到钥匙,就回了公馆。
至于这笔钱怎么弄出来,那就各想办法了。反正钱不能一直搁在银行里,那样很不保险,林淑娴做了最后提醒,就不再言语了。
太太们的事情了结了,佣人们也要被遣散了。
第二天中午,沈管家给大伙儿结了月钱,吃了一顿散伙饭。公馆里的仆妇裁减了一多半,只剩下厨娘赵妈、门房张伯、崔阿婆和一个使女,都归李阿娣管着。
阿花也在裁减之列。
她不肯走,就找到太太哭诉。
“太太,我不想回乡下,我要跟着你一起走”
江采莲有些为难,她养不起佣人。
“太太,我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
江采莲知道一个小姑娘回到乡下意味着什么,就点了头。她想,以后她出去做事,让阿花带着豆豆。
沈晓月看着阿花,心绪有些复杂。
她想跟太太说,不能把豆豆交给阿花,得长个心眼儿。
对阿花,她不知该如何评价
小姑娘不过十四岁,就从老家出来帮佣了。大夫人把她分配给了三太太,伺候她们三个。小姑娘干活很麻利,跟太太也很亲近,太太脾气好,从不摆架子,待阿花亲如姐妹。
解放后,阿花的对象从老家赶过来,要她回去成亲。阿花不肯,还是太太出面给了钱,退还了彩礼,才解除了婚约。在太太的鼓励下,阿花上了识字班,毕业后去工厂里做工,不再当佣人了。
后来,阿花结婚成家,生了孩子。
运动来了,阿花的革命劲头可高了,跟他们家一刀两断不说,还揭发了她们娘俩。娘挨批,她被下放,都跟阿花有点关系。
好在这一切还未发生,还有机会补救。
出发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大夫人带着两位嫡小姐登上了客轮,一起运走的还有十多只箱子。大房那边也是浩浩荡荡的,宅院里是一扫而空。
沈晓月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大夫人上路了,跟香江那边的消息就错开了,豆豆就安全了。公馆里的电话也停了,就更不方便通消息了。
当家的一走,公馆里就没了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