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长意应了,抬头看向林昊青,自六年前驭妖谷一别,他们二人还从未正儿八经的面对面,而六年前,他们这般面对面的对视时,身份还是南辕北辙,气氛也是剑拔弩张。
但现在,长意看着林昊青的目光里没有恨意,林昊青也再没有那强烈的胜负欲。那些过去,好似都在岁月里化成了云烟。
“林谷主,北境尚未清点完所有投靠而来的驭妖师,但你对他们比较熟悉。用人之际,没有时间一一盘查,你可直接推举合适的人选,前去边界助力结界一事。”
“我心中已有人选,明日便将人手带来此处。”
“多谢。”
林昊青默了片刻,闷咳两声,却道:“鲛人,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才该来感谢你。若无你,无北境,无人庇护这仅有的栖身之地,这天下与苍生,又该是何等模样……别再谢我,我担不起你这一句。”
林昊青说罢,便咳嗽着出了门去。
长意却转头看向纪云禾,一直将她盯着,纪云禾被他盯得有些莫名:“怎么?你觉得林昊青刚才那话说得不对?”
“不对。”长意道,“我来北境,初始只是为了报复。若按他的话来说,天下所有人,该来谢你。”
他将过去的事如此直白的挑出来,一时间却让纪云禾有些哭笑不得。她摸了摸长意的银发:“边界布下结界的事耽误不得,明日我便出发去边界,你这段时间施术过度,万不可再胡乱动用法力,你便好好的在这里做你的北境尊主,统管全局,发号施令。”
长意望着纪云禾,沉默着,半晌没有答应,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族之人,许下印记之后,纵使大海无垠,也不会轻易分离。但地上的人,却总是聚少离多。”
长意的话让纪云禾心口一疼,她蹲下身来,单膝跪在长意身前,仰头望他:“总会好的。”她握住长意的手,“一定会好起来的。等这些事都结束了,长意,我们再也不分开。”
四目相对,情深缱绻。
“好。”
……
离开长意的房间,纪云禾与雪三月走在路上,雪三月一直拿眼神瞥着纪云禾,看似没有表情,但眼角却是满满的笑意。
“盯了我一路了,有话你直说。”纪云禾忍无可忍。
“没想到啊。”雪三月抱着手,勾唇一笑,“等这些事都结束了,我们再也不分开……”她学了一句,又扭头笑了一会儿,“这我要是告诉以前的你,这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你应该要对我动手。”
“现在也不是不可以对你动手。”纪云禾瞥了雪三月一眼,佯装的怒气却在下一瞬间消失,两人都笑了起来。
春日的暖阳终于让冰封了大半年的北境暖和了一些,日光中,行走在驭妖台的青石路上,仿佛时光蹁跹,又找回了几分过去的模样。
雪三月拿手肘拐了纪云禾一下:“当妖怪什么感觉?”
“和做人没什么不同的感觉。”
“我也想做一次妖怪试试。”
“为什么?”
雪三月眯眼看着眼前被阳光照得反光的石砖路,道,“我想知道,和离殊身为同类,是什么样的感受。”
纪云禾沉默片刻,而后顿住脚步,她一停下,雪三月便也停下。纪云禾伸出手:“来。”雪三月不解,但出于对纪云禾的信任,她便也将手放到了纪云禾掌心:“怎么了?”
“你捏捏我。”
雪三月依言捏了捏纪云禾。
“有什么不一样吗?”纪云禾问,见雪三月摇头,纪云禾道,“你也握过离殊的手,你应当还记得那感觉。与我,也没有两样吧?”
“他的手比你大。”
纪云禾笑着拍了一下雪三月的手:“当年告别匆忙,未曾与你聊过离殊血祭十方之事。”言及此时,雪三月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起来,“在你看来,那情那景,或许是离殊一直利用了你,混入驭妖谷,还将你当做青鸾的替代品,最后达成了他的目的。”
“在你看来不是吗?”
“是,也不尽然是。猫妖离殊力量强大,在那时便立即血祭十方阵,可见他做了这准备并非一日了。而你们被抓却是非常突然的事,他却在你们被抓之后,于大庭广众之下,血祭十方阵,这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举动,可见这并不在他计划当中。”纪云禾分析道,“依我想,离殊早便找到了十个阵眼,做好了血祭十方的准备,但他却一直没有动手,而是跟着你东边跑跑,西边跑跑,这些举动,并非只是将你当做青鸾的替代品而已。”
雪三月看着自己的手,沉默着。
“他是不舍,也不愿打破你们之间的相处。”
雪三月唇角微微一颤,眸中情绪似被纪云禾言语惊动。
“若非事发突然,想要救你离开驭妖谷,离殊的血祭十方阵,怕是还得往后延一延。”纪云禾拍了拍雪三月的手臂,“所以,别以为离殊不喜欢你,也别以为他只是在利用你,更别去想,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你不是妖怪,与他并非同类。你若如此这般去想他,纵使当年离殊做得有过错,我也要替他喊声冤枉了。”
日光倾洒之下,雪三月沉默许久,终于一声苦笑:“云禾,难怪你是驭妖谷最厉害的驭妖师。你懂他们。”
“我早在驭妖谷时就说了,把妖怪当人看,也就没那么难懂了。但大家却总听不进去。”纪云禾摆了摆手,迈步离去,“不过,现在或许也不用我再去与大家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