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星端了一碗面条,韩沐琳狼吞虎咽吃了半碗, 感觉胃里有东西了, 她才把筷子放下,道, “你也去吃些东西,吃完再去灵堂。”
采星点点头, 退了下去。
韩沐琳又挑了一小柱面, 放在嘴里嚼了嚼,含了半天才咽下去,她守也守了, 跪也跪了,该做的都做了。生死有命,她希望韩母在天有灵, 别怪她这个女儿狠心。
人向来都是对自己宽容, 韩沐琳把自己劝动,就开始细嚼慢咽了, 看韩沐柏那个样子, 她做这些已经够多了。
收拾好,韩沐琳由采星扶着去了灵堂,韩父仍坐着, 韩沐柏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地上, 韩沐琳伸出脚踢了一下,韩沐柏突然惊醒。
“做什么!”韩沐柏还在睡梦中,他睁眼看清是谁, 松了一口气,低声训斥道,“怎么没大没小的!”
韩沐琳斜了一眼,看着韩沐柏像猪一样躺着就来气,“都什么时候了,等着满堂宾客来了你再起来”
“急什么,不是还没来吗”韩沐柏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韩父身边道,“爹,醒醒!”
韩父早就醒了,他回过头看了韩沐柏一眼,又看了两眼韩沐琳,“都去梳洗一下,邋邋遢遢像什么样子。”
韩沐柏一身丧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他看了看韩沐琳,一边眉毛高高翘起,行了个礼,道,“那儿子先去梳洗了。”
韩沐柏带着妻子退下去,灵堂里除了丫鬟小厮,就剩韩沐琳和韩父两个人。
韩父眼底也一片青黑,他拍拍韩沐琳的肩膀,走了出去。白烛只剩下一小截,烛台上满是污浊的蜡滴,混着黑色的灰,凝成一团。
韩沐琳听着步子声越来越小,她猛地朝外望去,韩父的身影恰好消失在廊前,韩沐琳在灵堂立了一会儿,回过神,堂内就剩一个脸生的小丫鬟,“怎么只有你在”
韩沐琳又看了一遍,确定真的就只有她一个,“采星呢我刚才站了多久”
小丫鬟道,“采星姐姐刚才被叫走了,小姐您站了有半个时辰了。”
韩沐琳看着烛台,早就燃尽了。她脑子有些乱,“叫走了被谁叫走了”
“是老爷身边的韩管事,”小丫鬟低着头回道。
韩沐琳心里突然慌得很,韩父把采星叫到哪儿去了
韩沐琳急急忙忙往外跑,那小丫鬟从后面跟着,“小姐!您去哪儿啊!”
韩沐琳也不知道心里怕什么,她跑到一半,看采星从廊前走出来,她心落到地上,开口训斥道,“你去哪儿了!”
采星面带为难,“老爷问奴婢小姐用过饭没有,奴婢说您只回去梳洗了,喝了水,却还没用饭。”
韩沐琳松了口气,她怕韩父逮着采星问这问那,这一刻她比谁都希望采星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你回答的很好。”
采星露出个浅浅的笑来,她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还好。
韩父问了采星几个问题,采星被吓得够呛,说起话来颠三倒四,韩父看着没什么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把人放回来了。
韩沐琳笑了笑,“以后没我吩咐不许到处乱跑。”
采星忙点头,“奴婢知道。”
大房,韩老夫人收拾妥当,纪氏推门进来,“娘,长风跟舒儿到了。”
韩老夫人道,“快把人请进来。”
顾宁舒跟着秦御进了屋,两人齐齐行礼,韩老夫人大喜,“快起来快起来,怀着身孕不必那么多的礼数。”
顾宁舒依言起来,她虽然怀孕,但身体好,做一些动作不费劲儿。只不过韩老夫人这态度挺招人琢磨的。
韩老夫人现在觉得没啥比活着更重要的了,哪天她跟三房大夫人一样西去,儿孙不念着好,那还有什么用,生前做的事儿自己不清不楚,死后儿孙都给记着。
“快坐下,还傻站着做什么!”韩老夫人有心修补关系,可是破镜难圆,说过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水是干了,可痕迹犹在。
顾宁舒依言坐下,秦御自然是挨着顾宁舒的,他道,“一会儿准备跟着舅母过去一趟,礼已经备好了。”
纪氏也有此意,“只不过走的突然,算不得喜丧,一会儿过去瞧上一眼就行了,舒儿莫在那里多待,说几句话,长风寻个由头带舒儿出来。”
韩老夫人点点头,“理应如此。”
一家人在这儿,纪氏就忍不住说起悄悄话来,“今早我过去了一趟,沐柏跟他媳妇就那么躺在地上,秋日地凉不说,这亲娘死了,连一夜都守不上。”
顾宁舒低下头,这跟她没关系,索性一耳进,一耳出。
孙氏附和道,“三房的人狼子野心又不是头一天了,好处赶得比谁都早,你要落魄了,第一个踩上来就是他们。”
孙氏爱说,话也多些,“不是我这个当叔母的捧高踩低看不上他,就韩沐柏那种人,辞了官好过做官,无所事事吊儿郎当,包括他那个妹妹在内,一家子一个干正事儿的都没有。”
纪氏摇摇头道,“可算有一个明眼人,可好人没好报,年纪轻轻就走了。”
纪氏说的是韩母,大房被三房扒着吸血这么久,被逼急了也挤兑过三房的人,可从未朝着韩母说难听的话。
纪氏可怜她,好好的人摊上这么一家子,就看在她的份上,韩沐琳做过的许多错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谁说不是呢,老天不开眼,”孙氏甩着帕子,“昨日见了三太太倒是还好,今日不定怎么着呢。那个老东西,厉害着呢。”
一屋子人不出声,孙氏一人说话没意思,喝了口茶自己给自己圆过去,“三太太总说大房的荣誉是踩着他们三房的来的,若没他们昔日埋忠骨,怎么会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
顾宁舒默不作声,这话她听过的,韩家上战场出生入死,死的全是三房人,三个男丁,说没就没了。
只可惜没建功,就在战场上献了命,半点功名都没挣到。
并非大房人拉三房人做垫背,按理说这怪不到大房头上,可世间就是如此,弱者有理,横行霸道。
不过大房也不是省油的灯便是了,让着也让着,可按着头让他们吃亏也不可能。顾宁舒心道,大舅母和小舅母这么说,估计就是想着……
孙氏把茶杯撂桌子上,“还不如分了家呢,若三太太再攀扯,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直接分家吧。”
纪氏没出声,但是点了点头。
大舅韩占清,小舅韩栩清对视一眼,也点了点头,几个孩子自己做自己的,这种事儿还轮不到他们插话。
纪氏和孙氏心里憋屈的很,妯娌相处也就罢了,不分家大家一起过,可这么一大家子算什么事儿,不时来找一回麻烦,受都受够了。
顾宁舒想大房八成就是想分家,如今全靠韩占清韩栩清两人,再者就是靠着,韩家大房再拉扯三房,还要拽着二房,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想管了。
顾宁舒觉得秦家省心,无非是觉得秦家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不用费心跟他们相处,如今,自家用不着分家,还得看着别人分家。
秦御没有搭话,他不想理会这件事,他是小辈,无非权高位高,可这是家事。
纪氏看着孙氏,抬抬下巴。
孙氏硬着头皮道,“三太太今日若不提,咱们就当没这事儿,可若跟以前一样撒泼打滚,得理不饶人,大房也不是没脾气。长风,你说呢”
秦御抬眼道,“我同舒儿准备吊唁完就回去。”</p>
<strong></strong>孙氏哑了声,她扯扯纪氏的袖子,反正她是没辙了,爱怎么地怎么地吧,她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