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纷纷叫好,杯盏相碰,一饮而尽。
宋沛尤其兴奋,戏谑道:“七日后就是殿选。那赫连斐恐怕要跛着脚上殿献艺了。”
“别替他担心了。”旁人道,“你还不知道他母系一方同陛下母后是血亲。虽然是远房,可也同姓。较真论起来,他还要喊陛下一声表姐呢。别说跛脚,他就是被人抬着上殿,陛下都会选他。”
这日闹到最后,纵使严徽拼命躲避,还是免不了被众人抓着灌了个半醉。他好不容易借着如厕才逃了出来,躲在院角树下,看着月亮散酒气。
沈默年纪最小,秀生们不好意思灌他,也让他逃过一劫。但是他饭量颇大,开席就猛吃一番还没饱,干脆拿了个大盆子装满了烤鸡羊腿霜糖点心,也躲在一边吃。
严徽拍了拍身边的石板,沈默过去挨着坐下,捧着盘子,痛快地啃着烤羊腿。
严徽忍不住劝道:“还是少吃些。天下没有哪个女孩儿喜欢胖子的。”
“明天!”沈默用羊腿指天发誓,“明天开始,我就少吃些。”
“这话你天天说。”严徽嗤笑,“你这样的胖小子,海盗最喜欢,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公子哥儿,大好的肥羊,正好绑了回去索要赎金。要不到,宰了吃,肉也肥美。”
“严大哥你知道的真多。”沈默笑道,“你说的那些事,我都从来没听过。你的马术也真好。那赫连斐有一半胡人血统,据说也是从小马背上长大的。你今日却能和他打成平手。”
“他马术比我好。”严徽抿着解酒的蜂蜜甘露,“我胜他,不是胜在马术上,而是胜在团队战术上。是队友们拖住了他,我才得以抢球射门。若是要正经和他比马术,我是赢不了的。”
沈默不以为然地撇嘴,“在我看来已够好的了。你的武艺都是跟谁学的”
“我娘舅。”严徽道,“四岁开始跟着他学马步,学刀剑拳棍,学骑射。还学了凫水,掌舵驶船,星相……”
“你娘舅是做什么的,这么厉害”沈默一脸憧憬崇拜。
“普通生意人。”严徽忽觉话说得有些多了,忙灌了一口甘露,“他养了许多镖师,跟着镖师们也学了不少。”
“是什么生意”沈默好奇得都顾不上啃羊腿了。
严徽看他天真的模样像足了缠着自己讲故事的弟弟,心中一软,道:“有几艘小渔船,来往琼州那些岛屿之间,贩卖些粮布药材。”
沈默听着十分向往,“打小我就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够走遍大江南北,甚至北上出关,去塞外部落奔马放羊,或是南下出海,扬帆追风,日行万里。”
“我又何尝不想”严徽长叹,眼中映着的月色像是随着小船远去的渔火,飘飘摇摇,“可惜自从先帝下了禁海令,不准片帆下海。听说如今海边只有渔船能在近海来往捕鱼,再也没有商船远航了。”
沈默跟着他一起叹气,放下了羊腿:“严大哥,我都有些想家了。”
严徽笑着猜:“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
沈默点头,白皙圆润的脸满是思乡的忧愁。
严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揽着他的肩说:“雏鹰总有离巢日。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也已经离家渡海,在惠州的学院里读书了。那时候也极想家。”
惠州和琼州虽然隔海相望,但是民俗方言都有极大不同,且惠州人也瞧不起琼州人,讥笑他们是番邦后裔,海盗杂种。少年严徽为此没少和学堂里的学生打架。
少年们也知道约在学堂外的后山,一对一单挑,受伤自负。师长对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严徽这种矫健俊美的弄潮儿,哪里是学院里那些自幼就拘在家里背书的文弱少年能比的自然屡战屡胜。到了最后,竟然成了学院里一位骁勇有名的神话人物。
所以严徽如今受了赵长鹤和赫连斐的挑衅并不以为意,不是他息事宁人,而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挑衅,比之当年同窗直接指着鼻子笑骂的羞辱,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见过怒海惊涛之人,哪里把江浪微澜放在眼中。
见过海上明月的人,又怎么会瞧得起深宫寂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