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本想刻薄她两句,可是望见那张脸,竟什么都说不出了。他收起大长腿,稍微坐正了些。
“这就是你们找回来那个私生女么”
有仆人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一杯冰可乐,两杯玫瑰花茶。
走到近前,却被地上铺就的厚毯绊了一下。
仆人重心不稳向前栽倒,托盘当即脱手而出。
眼瞧着玻璃杯就要相撞倾倒,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忽然一动。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之前,木晚晚已经一手接住托盘,另只手搀住要摔的仆人,垂头提醒:“小心。”
动作之利落,让陆知行想起在戏台上耍花枪的刀马旦。
“谢谢小姐,谢谢!谢谢!”
仆人站定后,连连朝木晚晚鞠躬,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倘若今日出了这个意外,她明天就不用再来陆家上班。
幸好,幸好这位小姐眼疾手快。
晚晚微笑。
待那仆人离开,陆夫人双眸晶亮,忍不住惊叹:“晚晚,你是怎么做到的,反应这么快”
晚晚回答:“不是我反应快,她一直注意手上水杯,没注意脚下地毯,我猜她可能会摔,所以早就做了准备。”
陆夫人一听这话,心中对晚晚的喜欢又多了几分:“真是个细心的!”
坐在一旁的小少爷很是不以为然:“我看她就是不小心而已。”是说仆人。
木晚晚眸光一转,落到陆知行身上,勾唇笑:“那一定是比踢碎窗玻璃还要不小心了。”
“”
陆知行气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顾忌陆夫人在旁,他轻嗤一声,压抑怒火:“这是老子的家,老子愿意往哪踢就往哪踢,就是往微波炉里灌篮你也管不着!”
两个人还没正式认识,就这样吵起来哪行
陆夫人不满地敲了敲茶几:“知行,怎么跟客人说话的!”
陆知行懒得听,抓起可乐猛灌一大口。
“这是木晚晚,以后,她就是你媳妇!”
“噗――!”
陆知行一口可乐喷出来。
有几滴顺着光洁下巴滴在白t上,洇成污渍。
他顾不得什么污渍不污渍,一脸“妈你没搞错吧”的表情看向陆夫人,又缓缓转移视线,落到木晚晚身上。
木晚晚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想了想,决定火上浇油。
于是她抬起右手,笑着向他招了招:“你好,未婚夫。”
陆夫人见状,笑得十分开怀:“这就对了嘛!知行,去,带你媳妇回房间,熟悉熟悉咱们家。”
陆知行动也不动,陆夫人不悦:“叫你动,听不到么”
陆知行呵笑一声,随手一撩刘海,露出那双上挑的眼。
“行,我好好跟她熟悉熟悉。”
他撑着茶几站起身,双手揣进裤兜里,眼睛看向别处,露出脑后的小啾啾。
“走吧。”
也不管她跟没跟,率先迈着大长腿走了。
木晚晚没在意,跟陆夫人打了招呼便跟了上去。
陆知行腿长,一步迈两个台阶,轻松自如。
木晚晚一阶是一阶,她才上了不到一半,他就已经靠在二楼的走廊上等着她了。
她知道他不欢迎自己,先前那一脚足球什么意思再清楚不过,是他给她的下马威。
当然,她也不在乎他欢不欢迎。
但是大家都是十七岁,他叛逆,木晚晚比他还要叛逆。
她偏喜欢触人逆鳞。
木晚晚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自下而上柔声唤他:“知行。”
少年的脊背从尾椎骨开始,一节一节变得僵硬。
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次第冒了起来。
木晚晚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跟不上,你等等我嘛。”
倘若陆知行看她一眼,就会发现她除了声音可怜之外,脸上是半点波澜也无,眼底甚至还有些戏谑。
可以说演戏演得不见丝毫真诚。
但他没有。
他的心中被一股烦躁和厌恶占据,不懂这个女人怎么回事,用这种声音叫他干什么,他们很熟吗
等木晚晚终于上了二楼,倚在墙上的陆知行直起身要走。
寂静走廊先后传来两道手机震动声。
不是寻常听得到的震动,是一种陈旧,厚重,像在水缸里发声的古董。
陆知行偏过头,就见曼妙少女从口袋里掏出一款上世纪最新款的,诺基亚110。
早就被手机市场淘汰n年那种。
这才对嘛。
陆知行勾唇,轻轻呵笑。
从山里出来的土东西,就该用这种旧古董,才配得上她的身份么。
木晚晚低头看,是四叔发的两条短信。
[见到陆家那小子了么待你怎么样若是对你不好,就随时回来。]
[不过,他们应当不敢。]
还来不及回复,短信又进一条,一如既往的叮嘱。
[不要让人发现你的身份。]
这一声新鲜出炉的震动,差点让陆知行笑出声。终于教他逮住她一个话柄,他当然不会放过。
清了清嗓子,双手揣兜的大少爷声音含笑:“喂,我说,你这手机挺潮啊。”
木晚晚手底发出一个“好”字,随口应付陆知行:“是挺潮的。”
以为她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陆知行扬了扬下巴,决定讽刺得再直白一点。
“最新款的推箱子和贪吃蛇,玩起来一定很流畅吧”
木晚晚回完短信,终于有时间来搭理他。
她抬眸,扫了一眼陆知行脑后的小啾啾,淡然开口:“说起潮这个事情,那自然还是知行你更潮一点。”
陆知行生平最喜欢听别人吹他彩虹皮,他现在勉强觉得这个大山来的土包子,起码眼光还是不错的。
他得意地哼了一声。
木晚晚眼神真挚:“就拿您的头发来说,一看就潮得不行,像被我们村王奶奶的熨斗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