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催债人之后几天又在网吧大门上喷了两次油漆,这下附近的人全都知道了这网吧老板欠人钱不还, 估计惹上大麻烦了, 连津岭大学校内论坛都在议论这件事, 简令的网吧顾客主力军就是津岭大学学生, 这么一闹,客流量少了三分之二, 新招的几个人也跑光了, 网吧冷冷清清, 最后只剩简令和小刘两个人守着。
“你不走么”客人少,网吧里也没什么事可忙活的, 简令靠着吧台百无聊赖地问小刘。
“令姐你放心,你有了难处, 我不可能在这时候一走了之!”小刘拍着胸脯保证,“再说我也不是在网吧里才干一两天的新人, 令姐你的为人我是最清楚的, 我相信你不可能干那种欠人钱不还的缺德事。”
简令听了高兴,一拍他的后脑勺笑起来, “行,还是你小子够义气!”
这事简令没有跟罗一慕说, 一来那些人只是往门上喷字,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险,简令也已经报了警,警察都没什么好办法,罗一慕只是个大学老师, 告诉她也无济于事,让她在江禹那边徒增担心而已;二来,简令有郝心宜这样的母亲,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自觉难堪,不想跟罗一慕说。
网吧白天客源都少了很多,夜晚就更没什么人了,赚的钱还不够电费和员工加班费的,简令这几天干脆也不通宵营业了,晚上十点多就关门,上楼睡觉——毕竟现在每晚和罗一慕的视频才是她最期待的。
罗一慕去江禹转眼已经四天了,每天都让简令更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她每晚睡觉前拿着日历本把当天的日子重重地划去,又把距离罗一慕回来还有多少天一遍一遍地数,仿佛多数几遍时间就能凭空跳到罗一慕回来的那一天似的。
“慕慕,我生病了。”晚上跟罗一慕视频聊天的时候,简令趴在桌子上看手边摆着的台历,恹恹地说着,眼皮都耷拉了一半,看起来没精打采,真像生病了一样。
“什么病”罗一慕神色紧张,“发不发烧去医院看过了么医生怎么说”
“相思病。”简令用手指隔着屏幕戳了戳罗一慕的脸蛋,心情郁闷,“医生说我这叫思念成疾,药石无医,只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赶快飞到我身边来我才能好。”
罗一慕听了噗嗤一笑,知道这女人又是跟自己撒娇呢,方才紧张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是谁当初自己不愿和我一起过来的现在后悔了再忍几天吧。”
“还要忍几天啊”简令抱着脑袋哀嚎,“我都快想死你了,我吃饭也想你睡觉也想你,我连做梦我都想着你你知不知道”
这话简令说的一点没夸张,她真的连做梦都想着罗一慕,一闭上眼睛,罗一慕那张好看的脸就在她眼前直晃悠,罗一慕撩人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语,再这样下去简令觉得自己非得得精神病不可。
简令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一个星期的时间竟然也可以变得这么漫长,说什么她也得跟着罗一慕一起去,就算郝心宜要把网吧拆了自己也不管了。
“乖。”罗一慕声音温润平和地安慰她,“还有三天,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不行,你回来那天我一定要起个大早去机场接你,说什么我也忍不了了!”简令捶着桌子说。
一旦两人开始靠近,即使心上人小小的人性也变成了可爱的娇嗔,罗一慕突然想起自己与简令刚认识时,那时看着简令的脸都觉得烦躁,可是又忍不住被她吸引,大概正如简令所说,她们是天生一对,注定要在一起。
现在,对简令的偏见通通不见,罗一慕眼里所见、心中所想,无一不是简令的优点,于是愈发喜欢简令的这点小小娇嗔,纵容地笑着答应她:“好,我等着你来接我。”
“不仅要去接你。”简令邪恶地笑起来,“我还要亲你,抱你,把你亲得在我怀里走不动路才行。”
罗一慕笑容在脸上扩散,“嗯,我等着。”
心里想的却是,到时候谁走不动道还不一定呢。
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舔舔唇。
简令把她细微处的表情全收入眼中,弯着眼睛笑,故意凑近了话筒,声音有点飘然,“慕慕,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坏了。”
罗一慕揉揉发痒的耳朵,稳重严肃,“我一直都这样。”
“好吧,原来你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坏,亏的在人前正气凛然呢。”
“咳。”罗一慕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别胡说。”
不能跟罗一慕在一起,还好有每天这一两个小时的视频通话慰藉相思,否则简令觉得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杀到江禹去拉着罗一慕亲个够不可。
挂了视频,空荡的房子里立刻变得一片寂静,简令左右环顾了一圈,无所适从,叹了口气,去浴室洗澡,在打开喷头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了那天自己在浴室里与罗一慕视频的场景,罗一慕眼珠子都红了,哼哧哼哧喘得不像话,简令洗着澡,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下次可以在浴室里试试。
一定很刺激。
她得意地想了一会儿,忽又叹出一口气来。
说什么在浴室里试试,她和慕慕说起来都还没真刀真枪地做过呢,等轮到浴室里的时候,都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去了。
不争气的右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拆绷带。
……
简令思绪繁杂,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自然醒了,转头看看外面还灰蒙蒙的,想继续再睡,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床洗漱。
不知为什么,她今天早上一起床心就跳得厉害,梳头发时梳子齿还莫名其妙断了一根,好像预兆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罗一慕不在,早上没人给简令煎鸡蛋热牛奶,简令从冰箱里直接拿了两片冷面包和一盒冷牛奶就算作早餐了,但她心一直扑通扑通跳,像是要犯心脏病一样,这点东西也没吃完,牛奶刚插了吸管喝了一口就觉得要反胃,把手上的面包牛奶放下了,漱了个口走下楼去。
从前网吧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几个员工三班倒值班,被闹了几次之后生意不好,员工只剩了小刘一个,晚上也不营业了,早上九点钟开门,晚上十点钟打烊,今天简令起得早,不到八点就下楼把网吧卷闸门拉开了,又看到门口围了不少人,简令心里咯噔一下,猜测可能那些要债的又来了。
果不其然,卷闸门上被红色喷漆写了几句诅咒的话,比前几次更狠,连“先|奸|后杀”这种话都出来了。
“老板娘,你到底欠了人多少钱啊你说你一个开网吧的大老板,怎么可能没钱还债呢欠了钱就还吧,这年头谁也不容易,说不定人家债主也有难处,等真把债主逼急了,可就不是几个钱那么简单了,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的!”一个围观的中年妇女自觉苦口婆心地劝简令,“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我没欠人钱,是那些要债的找错人了,我已经报过警了,不劳你费心。大家也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简令皮笑肉不笑地把围观群众打发走,看着面目全非的卷闸门,眼里黑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从吧台那里拿出了一根长水管子,对着卷闸门就是一顿猛喷。
经过前两次,简令已经对洗门洗出经验来了。
小刘八点四十从员工宿舍里打着哈欠出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一大滩水迹,就知道那些要债的昨晚肯定又来捣乱,眼睛一沉走到吧台前问简令:“令姐,是不是那些人又来了”
“嗯。”简令正在对账,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不是,他们难道不知道找错人了么干嘛就赖上你了呢这叫什么事儿啊”
简令嗤笑,“都是社会上的混混,你指望他们有什么脑子吃早饭去吧,店里我来盯着。”
“咱们要不要再报一次警啊”小刘建议。
“报警不是没效果么。”简令没所谓道:“放心吧,没事的,吃你的早饭去。”
简令想,如果是真正的要债的,早就上门来威胁了,哪会喷了几次漆明知没效果之后还用这么怂的办法,八成是郝心宜自己雇的人,来吓唬简令呢。
简令好笑地想,也就是父亲去世后的这几年,自己收敛了脾气了,否则要拿出自己早些年在外头混的不要命架势,早半夜蹲在墙角下抡圆了胳膊等着教训这帮孙子了,还轮得着他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她这么一想,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要不今晚熬个夜守一晚,教训那帮孙子
结果到了晚上九点多,网吧还没打烊呢,要债的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五个混混,一看就是社会闲散人员,吊儿郎当,有的拿着钢制的棒球棒,有的拿着铁棍,为首的那个看上去颇有几分混混头子的架势,虎背熊腰,穿着紧身黑t恤,浑身的肌肉都快从薄薄的布料里爆出来似的,颈子上手臂上全部纹满了黑乎乎的纹身,夜里黑,看不清纹的是什么,总之挺唬人的。
“你就是简令”纹身男梆的一声,把手里的铁棍重重砸在吧台上,脆弱的玻璃承受不住这一下重击,立刻龟裂开来。
简令皱眉,这么一大块玻璃可不便宜,够她心疼的了,“你们是谁”她问。
“这你少管,我们就是替龙哥来问问,你老娘欠的那九百万,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纹身男的声音中气十足,说出这一句,网吧里仅剩的几个客人都一哆嗦,纷纷吓得赶紧结账走人,怕祸事殃及自己。
简令眉头皱得更深,经这几个小崽子这么一宣传,估计以后来网吧上网的人就更少了,她冷哼一声,笑得一点感情都没有,“谁欠的钱你找谁去,我警告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呸!”纹身男啐了一口,拧起满脸横肉,又照着吧台砸了一下,把那块已经裂开的玻璃直接砸了个稀巴烂,碎玻璃溅了一地,甚至有一块弹起来划伤了简令的手,一阵轻微的刺痛,红色的血线立马在手背上浮了起来,“你他娘的少给老子玩儿花样!”纹身男怒喝,“老子告诉你,我在道上混了十几年了,还从来没有老子要不来的账,我劝你最好乖乖还钱,要不然么,哼哼……”
简令冷着脸斜眼看他们,“不然怎么样”
她这副无所谓的架势惹恼了他们,纹身男又啐了一口,直接一招手,吼道:“给老子砸!”
身后四个混混一拥而上,拿棍子拿球棒的,直接往简令店里的电脑上招呼,瞬间就把几台显示器砸得稀碎,简令瞳孔一缩,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动真格了,赶紧从吧台里跑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咆哮:“你们再敢砸一个试试!”
五个混混仗着人多势众,又看简令一介女流,哪会被她吓住,立马又砸了一台。
“砸!给老子卖力砸!把她这破网吧砸干净了,回去龙哥重重有赏!”纹身男这话一出,混混们砸得更卖力了,转眼间已经砸了十几台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