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白特已经修炼出一只角, 初具了龙的形态, 虽然刚才被杜清眠劈掉了角,筋脉和鳞片也还在, 堪堪能抵挡住她的攻击。
杜清眠见它没像之前的恶鬼一样瞬间消失, 略感兴趣地咦了一声,把它带到自己面前。
白特大大的脑袋抵过来, 杜清眠摸了摸它的腮帮子, 从上面揪下来一块鳞片。
手中的鳞片坚硬堪比钻石, 却透明如冰晶, 像一滩子水融化在手里,薄薄月光下美极亮极。
白特哀鸣了一声, 却不敢大声叫唤。它感觉身上的桎梏轻松了点, 但那股神秘的力量还在, 力量来自于眼前的人……不, 她不是人。
白特不知道她是什么,但总觉得那是比神明还要强大的东西。
杜清眠看够了鳞片,眸光从刚才的地方扫过, 见鳞片断裂处有透明液体流出,好奇地用指头抿了一些细看“这是血吗,也是透明的。”
对上白特的眼睛,她脸上带了些兴奋“肝脏, 皮肉,也都是透明的吗?”
白特迟缓地点了点大脑袋。杜清眠像是见到什么稀奇的东西,浅浅的笑起来“让我扒开看看……”
话毕, 裹住白特的黑雾便顺着鳞片的缝隙向里面挤进去。杜清眠能清晰地看见黑雾晕进它的身体,像是浓墨在水中晕染开,衔接着平静幽深的湖面,于惨淡月光的照射下,简直像是最完美的工艺品。
这一幕极美,白特却不那么好受。黑雾在身外时它还能堪堪忍受,毕竟它的鳞片可是比精钢都坚硬的存在,就算受到挤压也只是感到窒息而已。现在这黑雾爬进了它的身体里,就像肺腑里烧开一团火焰,疼得它不能自持。
白特痛苦地哀鸣着,巨大的身体抽搐紧缩,浮在水面上冲杜清眠磕了个头,眸子里透出哀求。
见杜清眠无动于衷,似乎真的想扒开它身体看内部构造,白特慌了,嗷叫了一声“主人!”
它浮在水面上,四周有小山丘,这一声用尽全力的嚎叫就显得尤为清晰,山水之间激荡着回音,不远处的荒林里飞行员也能听到。
他觉得是自己幻听了。
杜清眠撇了撇嘴角“原来你不是光会说食物。”
仍旧没有手下留情。
白特现在痛苦欲绝,它见杜清眠无动于衷,又嗷嗷哀鸣了几声,冲着杜清眠磕了几个头。山林里的生物修炼出灵识比人类更不易,多半在还没有思维的时期就夭折了,像眼前这只体型庞大的白特能生出意识,实属自然造化。
杜清眠慢慢摩挲着手里的那片鳞片,盯着黑雾在它的身体里慢慢晕染,淡淡道“白特,生性狡诈,不可信。”
白特看她还是没有放它一马的意思,觉得自己要完了,两只灯笼大的透明眼珠子里溢出了泪水,泪水流进湖里,不一会儿湖水就涨上来了,还有淹过岸边的趋势。
杜清眠看自己的棺材快被淹了,不耐烦的呵斥了句“别哭!”
白特骤然止住泪水,委屈巴巴地顿了一下,忍下身体里的痛苦伏下身子,张开大嘴吞了半个湖的水。
湖水灌满它的肠道和胃,杜清眠能看到很多水草和小鱼飘在它的身体里,没一会儿似乎被消化,什么都没了。
白特打了个嗝,因为喝的水太多从嘴里溢了些出来,它却顾不上这些,只求饶似的看着杜清眠。
杜清眠盯着它,眸光幽幽的。
白特现在向她告饶显然是因为惧怕她身上的力量,如此一来,她也只有在晚上才有能力震慑住它。这东西白天的时候还想着吃她,又多次反水,要是真收了它当坐骑,凭它这阴险狡诈的性子,怕是迟早要把她坑了。
杜清眠不会因为它一时的低头而心软,摸了摸手里的鳞片,却觉得就这么把它杀了有点浪费。
白天三道天罡咒也只是让它受了点皮肉之苦,她如今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若是能把这只白特收为己用,确实是不错的主意。
白特的鳞片之间开始渗出透明的液体,杜清眠知道,那是它的血。见杜清眠半天没有动静,白特急了,疯狂地在湖面上磕头求饶,溅起的水花几乎能泼到荒林里。
杜清眠被泼了满身水,脸黑了,冷冷道“别磕了!”
白特停下了动作,大脑袋在水面上轻轻晃悠着,晶莹的双眼积蓄出要掉不掉的泪水,祈求杜清眠能在最后关头放它一马。
杜清眠抿了抿唇,道“再叫声主人来听听。”
白特赶紧张开了大嘴,嘴里发出的虽然是咆哮,可确实能听出叫的是不怎么熟练的‘主人’两个字。
杜清眠摩挲鳞片的动作停下,紧紧盯着它,控制着黑雾从它的身体里退出来。
白特的嘴巴大大张开,眼睛都不敢眨。身体里没有刚才火烧似的痛楚感了,它试探性的甩了甩尾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啪一下打上去,老实了。
那些黑雾从它身体里消退出来,却没有消失,杜清眠一手紧紧捏着鳞片,一手抓紧了棺材边缘,用尽全力控制着那些黑雾在白特身上画符。
这股力量似乎只有在她大开杀戒的时候才比较听话,用起来随心所欲。现在想用它干点精细的活计,就有些难以控制了,仿佛在跟她斗争。
跟自己身体乖顺的元气不一样,杜清眠引导着它们从白特身体里出来,许久才成功,出来之后就像脱缰的野马围绕在白特身旁,无论如何不听她使唤了。
半晌过去,天罡符只在白特身上画了五道,盖住它三分之一的身子。黑雾翻腾辗转间散发出浓重的煞气,似乎在跟杜清眠叫嚣杀了它吧,杀了它!不要再做这些劳什子的事了!
黑雾当然是没有思想的,让杜清眠如此困扰的似乎是身体里另外一个声音。清醒着的时候,它无时无刻不想让她杀人,杀鬼,杀尽一切以存在着意识的自由的东西。
虽然那声音来自于自己的潜意识,杜清眠却极其不喜欢这种受控制的感觉 ,她咬着牙紧抓着几乎要碎掉的鳞片,生平第一次骂了脏话“你他妈去死吧!”
想杀生是她的事情,不想杀生也是她的事情,凭什么要听那个声音的?!
包括这些力量,如果不能为她所用,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连带着坐在棺材里,她现在都觉得憋屈,牙齿吆喝间发出咯咯的声音,然而最后终究没控制不住暴躁的脾气踏出去。
她心知自己出去后可能会变成真正的野兽,甚至不如眼前这只白特。
骂完之后脑海里那个声音似乎终于消停了,杜清眠敛着额冷着脸,控制着那些乖顺了不少的黑雾在白特身上画符,画了它满满一身后,终于停手。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她似乎有些疲累,额头上冒出些虚汗,冷冷地盯着它看,“再敢耍什么花招,就让你尝尝五雷轰顶的滋味儿。”
白特打了个冷战,疯狂地磕头谢恩。
它还是能感觉到身上那股挟制的力量,如果说刚开始像是火焰伴着毒药冲进了它的身体里,那现在就像在它体外形成了一个密密麻麻的牢笼,让它不敢越雷池半步。
它安静地在湖边呆着,准备听杜清眠吩咐。谁知道她身子往后一瘫,整个人直接没在了棺材里“我要睡了,老实点。”
白特讶异地张了张嘴巴,见她真的睡了,便浮在水里偷偷把喝进去的那些水又吐了出来。
喝得太多了,难受。
天亮醒来的时候,杜清眠看到白特还在湖上漂浮着,湖水也比昨晚高了不少。
她现在内心平静,毫无昨晚的躁动疯狂,见白特瞪着大眼睛惊惧地看着她,唇角一弯,手掌向下伸了伸手。
白特觉得她没有昨晚恐怖了,惊疑着靠近她,把大脑袋放在了她的手底下。
杜清眠抚了抚它的头,见它乖顺又听话,眸子愉快地弯了弯,从它的下巴上揪下来一块鳞片。
白特吃痛的嗷呜一声,没敢太大声。杜清眠拿到鳞片,感觉入手冰冰凉,又摸了摸它的下巴,轻笑道“谢谢你了,小白。”
白特??
这他妈真的是昨天晚上那个女魔头?
它瞪着一双大眼珠子在杜清眠身上来回睃巡,发现她周身确实没有昨晚那股可怖的力量了,但是长相没变,身材没变,就像被换了个壳一样。
杜清眠见它一直盯着自己看,眨了眨眼睛,问“你是想被五雷轰顶吗?”
白特!
杜清眠见它吓得抡直了身子立在水里,笑了“你先去天衍,那里地方大,我过些天回去。”
白特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她,她想起什么,脸色又严肃起来“不许吃人。”
白特为难地点了点头。
天衍的直升机报废了,飞行员已经跟校方联系,让再派过来一辆,顺便……来个人把白特引回去。
飞行员偷偷看了白特一眼,心想幸亏这个任务不用自己负责,要不然生命安全都成问题。
新来的直升机到了之后,飞行员把两口棺材弄到后面,带着宋傲天和杜清眠往他们指定的地方去。
宋傲天已经醒了,从危险中脱离出来,他才有心情感叹杜清眠的大手笔“大师,您背后是不是藏着一个组织?连这种量级的直升机都能搞来,很牛掰吧?”
杜清眠看了他一眼,善意的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宋傲天的脸刷一下白了,杜清眠轻轻道“快点联系那个女鬼,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今天解决不完,明天八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