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里,薛姨妈正和薛宝钗在听一个贾家的婆子说话。
“......除了链二奶奶要管家严厉些,只有那位宝三爷脾气有些霸道。”婆子道。
“你说的可是宝玉的双胞胎兄弟宝璁么”薛宝钗好奇问道。
“可不就是那位嘛!”那婆子说着顿了口气,似乎想起来什么,愤愤道:“那位爷从小就斗鸡走狗轻薄儿,时常冷脸对别人,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都骂过他,不管用!”
说到严重处,婆子便压下了声音,悄悄道:“小时候闹起来,还把宝二爷打了几次!虽说是双生兄弟呢,宝二爷那样和善伶俐的一个人,宝三爷却是个莽撞霸道的主,脾气差得很!”
“我们下人个个都不敢靠近他的,姑娘也离得远些才安全呢!”
薛姨妈听了被唬了一顿,紧张地赶紧拉着宝钗道:“哎哟,这真是......早听说这孩子有些顽皮,却没想到是这样。”
宝钗却轻拍了下薛姨妈的手安慰,又笑着问那婆子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我那三表弟果然脾气不好么”
婆子信誓旦旦保证道:“那还有假好好的,我吓唬姑娘做什么呢”说着便指指外面,坚定道:“打宝二爷的事情,府里人人都知道,姑娘问问别人就知道真假了!”
宝钗听了,若有所思,再看那婆子,便笑吟吟道:“老妈妈陪我们闲话了半日也累了吧不如去吃些点心喝点茶”
在贾府当差的,个个都是油锅里的人精,哪里听不出宝钗在端茶送客
于是这老妈妈便笑着摆摆手道:“宝姑娘真是体贴我们下人,只是我当晚上的差,时候已经不早了,以后再来喝罢。我就不打扰姨太太和姑娘了。”
领了赏钱退出去,老妈妈高兴地掂量了荷包,又对着贾母院子的方向,抬着下巴狠狠地呸了一声。
要说这老妈妈在贾府当差十几年了,一家子在贾府都过得不错,怎么无端端这样败坏宝璁的名声
这怨恨实在是有原因的。
京城四王八公里,贾家就有两位国公。虽然说老国公已经去世多年了,可那敕造荣国府的牌匾还高高挂着,人人经过门口,谁不惊叹
这样的人家,不说主子生活如何铺张有排场,便是伺候主子的丫头们,个个都和千金小姐一样,比别人家主子娇贵多了。
她虽只是个在厨房干活的婆子,那在外人面前也是有体面的。出去穿好布料的衣服,荷包里装着银子,家里偷偷积攒了好些私房。
这都因贾府富得流油,主子们时常赏赐,他们个个领着差事,里面还能撸出不少油水来。
主子下人们人人都过得挺好,个个都是高兴的。
谁知前两年,那宝璁爷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竟跑去市井集市那种腌h地方去逛。
去逛就去逛吧,回来也不掩盖着,反而去链二奶奶那里嚷嚷。
后来,链二奶奶忽然就叫了满府里的采买过去,说是要查一查历年的账。
初时大家还不知道呢,后来才听说,那宝三爷回来嚷嚷了,外面上好的鸡蛋,一文钱就能得两个,最贵的时候也就两三文一个。咱们府里的鸡蛋,也不知是哪只金鸡生了,竟都要十几二十文一个。
链二奶奶何等厉害人物,听了这事,略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顿时心中大怒。她面上不显,暗地里却报了老太太和太太,告知此事,要查满府的账。
后来查了大半年,果然人人都不干净。若是光凭链二奶奶处置,说不定都打了板子送到官府里去了。
幸好老太太和太太们仁慈,让那府里积年的老人,只补上银子保证以后再也不昧钱就行。只有那些昧下银子极多的采买,才被抄了宅院,送到官府去了。
再后来,链二奶奶管家便越发严厉,府里人人自危,都夹紧了尾巴伺候,再不敢像以前那样捞油水了。
这老妈妈的儿子,以前就是办头油胭脂一类采买的,虽因她的面子只补了点银子没有被送官府去,却也丢了采买的差事,再不得主子重用,只能在马棚里刷马了。
儿子没了前途,老妈妈哪有不怨恨的。她这样添油加醋地说宝璁的坏话,半点惭愧也无,府里也不只她一个这样说嘛!
刚才老妈妈在,薛姨妈不好说什么直白的,现在只有她们母女,薛姨妈便赶紧对宝钗道:“我的儿,你可听到了,那宝璁听起来可比你哥哥还浑的样子,你以后可离远些。若运气不好遇上了避不开,那也站远些。”
又拍拍胸口庆幸道:“幸好有玉的是他哥哥,不然就算是有金玉良缘,我也舍不得把你给他。”
宝钗面薄,听这话,顿时羞了,娇声道:“妈,你说什么呢!”
薛姨妈见她羞了,便也止住了这话,又要说宝璁不好。
宝钗却心中很有疑惑,前儿刚来的时候,她也见过宝玉宝璁两个,一个清新俊逸,一个神采英拔,都如玉一般俊美,彬彬有礼的。怎么如今听那婆子说道,却直夸宝玉一个,把宝璁形容得那样不堪呢
于是宝钗就劝薛姨妈道:“两位表弟咱们都是见过的,就算三表弟顽皮些,我看着也不像这婆子形容的那样。倒是这婆子,对主子这样随意议论,还尽说些败坏别人名声的话,我看她不是个好的,说的话不可相信。”
薛姨妈却是直摇头,道:“我的儿,你才十几岁,见识过几个人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宠坏了的多得是!就说你哥哥,要不是他......”
想起儿子打死人的事情,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宝钗一听就知道她妈心情又不好了,赶紧说了些贾府姐妹的事情,哄得薛姨妈又高兴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