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原不喜欢高调。
因为从小到大, 高调向来都是麻烦,会有数不尽的东西黏上来, 扯都扯不开。
可他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
安宣这挑衅的目光他就忍不了, 更何况这人还和自己看上了同一个人
这个项链这么适合陆温礼, 安宣买来必然也是想送给陆温礼的。
他迎上安宣挑衅宣战一样的视线, 笑了笑,方才那一副单纯无害的贵公子样子突然变了样, 晏原的眼中含着锋芒,笑容软而利。
他又举了举牌子“一千一百一十万。”
众人“”
安宣“”
刚才空气里的火药味都差没有直接炸起来,这怎么预热都预热好了, 眼看就要有开始对上, 晏原突然加了个最低加价数
起价五百万, 晏原直接翻了个倍报一千万, 所有的人都已经把这位年轻人当成哪个富二代了, 怎么现在加码反倒小气了起来
在场的人全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安宣微微眯了眯眼,隔着好些距离,一声不吭地打量了一会晏原。
这位陆温礼的同居人, 能够参加拍卖会, 想来也不是什么没钱的人。之前一口气喊了两倍起价也能看得出来。可这一转眼开始十万十万地加,这是快没钱了, 还是在玩什么花样呢
眼看锤子就要落下, 交易成交的前一刻,安宣再度举着牌子“一千两百万”
没有别人参与竞标了。
晏原和安宣不过两个来回,这条项链已经超过了它所有的价值。
这是两个生面孔。即便晏原的远光这段时间不算低调, 但那毕竟还只是电子科技行业业内的事情,大部分财团的控股人还是没有放在眼里。唯有隐约有一两个参加过白鹿发布会的人此刻却盯着晏原,觉得眼熟。
只不过,认出来之后,那几个人也就淡然了。
一个最近势头正猛的电子科技公司,似乎曾经和倒台的姚卓有点冲突,可是运气好,姚卓没过多久就得罪了周家,再也没有什么影响。
这个年轻人身为公司总裁,想必有点钱,但也就是有点钱了。
而另一个人
安宣更是陌生面孔了。
他虽然在国外继承了父母的遗产,但这些和西京市都没有关系,他来西京市这才两天,除了今天带他来参加拍卖会的一个朋友,没人认识他。
奢华至极的宴会之中,西京市的名流们或端着酒杯,或拿着银色的叉子小口地吃着糕点,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两个陌生面孔之间地心理博弈,各个在心中揣测这两位都是什么背景。
平日里,即便是拍卖,所有人也会估算拍卖品的价值,但凡是有头有脸没有结仇的人,多半不会哄抬价格只为了抢一个东西。
众人来回打量间,晏原犹豫了片刻,掐着最后一次喊价格的时候扬声道“一千两百一十万。”
又是加的最低价码。
可若是瞧着晏原的神色,这人还看似从容地轻轻抿了一口香槟,酒窝淡淡的,眼神灵动而意味深长。
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是在强撑还是当真无所谓这些钱。
安宣眼神闪烁,他看不透晏原的表情,心下一转,有了新的主意。既然他没有办法知道晏原的底线,那他不如试着反客为主
他笑了笑,神采飞扬“一千两百二十万”
加价了十万。
这回,晏原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他笑着,酒窝更深了一些,像是高兴了不少,竟是直接道“一千三百万。”
安宣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晏原看来没有多少加码的资本了,否则的话,晏原不会在他假装没钱加码的时候一口气加到一千三百万看来是想最后一博,用这一千三百万做最后的赌注。
安宣看着晏原手中那杯被喝了一半的香槟,一时兴起,也拿起一旁桌上的一杯香槟,对着晏原遥遥地敬了一下,随即竟是一口喝完了杯子里所有的酒。
他觉得自己已经赢了“一千四百万”
岂料下一刻,还未等主持人说什么,晏原晴朗的嗓音穿过大厅,分明语气平和,却又仿佛带着寒芒一般“两千万。”
满堂皆惊。
方才主持人已经介绍过这条项链,材质算不上多是顶尖,贵在这是一名知名设计师的最后设计。
如果不是拍卖会上,这个价格足够买下两条这样的项链还有剩余。
安宣很清楚这一点,可他看着晏原,心下那口气总是压不下来。他自小在长辈和陆温礼面前装乖作巧,其他人也在他这边讨不了什么好处,再加上父母早逝,更是没什么会让他不快。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压着。
在陆温礼家的时候,安宣看到晏原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温礼虽然不愿意靠近他,但是他起码是陆温礼的邻居,多多少少从陆温礼的父母亲戚那边了解到陆温礼,自己也揣摩了不少。以陆温礼的为人,别说是和人同居了,即便是和一个人肢体接触,陆温礼都会有些不乐意。
那样高傲而又足以蔑视一切的人。
那样的高不可攀,高到即便是仰望,安宣都能被陆温礼所吸引。
可这般形式的陆温礼却突然有一天,不仅在一个西京市住了好几年,住在一个简简单单的复式小楼中,还有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同居人。
他咬了咬牙,明知自己现在并不理智,却又实在无法拦住自己。
“两千一百万。”安宣的声音已经不如之前那样高昂这个价格是他最后的底线。
如果晏原还继续加码,他或许就拿不出这么多流动现金了。
晏原确实没有继续加码。
听到安宣报价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安宣被他气到了。
他也效仿了安宣的动作,遥遥地敬了安宣一下,杯中香槟一饮而尽,他还倒了倒酒杯,没有一滴酒滑落出来。
随后,他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多安宣摆了摆手,无声道“再会。”
晏原转头,伴随着成交的声音,从容不迫地走出了拍卖会场。他身姿挺拔,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带着十足十的贵气,带着一身清雅而来,离去时也潇潇洒洒。
安宣手一顿,眼神暗了暗,盯着晏原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会场中,他这才恢复了勉强的笑容。
晏原刚才根本就是在诈他
从一开始慢慢加码,到后来突然报出高价,从头到尾,他在揣测晏原的心理,晏原却把他猜了个透
对方没有打算买下这条项链。
从今天起,他才刚到西京,怕是这些名流之间都会把他当成饭后谈资了那个一时赌气花了两千多万买一条项链的冤大头
从始至终,晏原都是想让他当这个冤大头罢了。是他自己一时血气上头,理智控制不住想法,现在回过神来,看到晏原那得逞的笑容,安宣便觉得气血汹涌。
这人举止优雅却胸有城府,有多有钱看不出来毕竟最终付这两百万的人并不是晏原。
安宣将方才晏原的表现看在眼里,气恼之余,心生疑惑。
这是哪里来的青年,有这样的见底城府和身家,还和陆温礼同居
晏原走出了拍卖现场。
拍卖在一个酒店的大堂举行,他刚一走出大门,便看到了酒店外层穿着整齐的保安。
透过一个又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安身影,晏原遥遥地看见对面的马路边上,正停着一辆小破车,还亮着双闪。
他笑了笑,快步走到了车门旁。
“陆温礼,”晏原一把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里,“你来的这么快”
陆温礼一手扶着方向盘,他微微侧过头来看了一眼晏原,目光淡然,轮廓分割光影。
盛夏如同烈火烹油的熔炉一般,似乎只要空气粘上皮肤,如同温度沾身,甩也甩不掉的闷热。可陆温礼的车停在这里,车内空调似乎开了很久,晏原一进来便感觉凉飕飕的,像是这辆车的主人一般,不论多么热烈的东西,到了他的身边都会没了声息。
晏原突然有点佩服安宣。
安宣从小认识陆温礼,在陆温礼这样的态度之下,居然还能到现在都对陆温礼存有那方面的想法。
想来也是一位偏执的人。
他眼睛眨了眨,在这暖黄色的暗淡灯光下,他看着陆温礼脸庞上的光影,只见男人薄唇微启,嗓音轻轻的“收到地址我就来了。”
却没有给他发微信。
拍卖会才刚开始没一会,如果他没有因为坑完安宣提前走出来,陆温礼是不是要在这里等很久呢
“怎么不和我说”
话落,大大的手掌覆上他松软的头发,轻轻揉了揉,掌心带着温度,像是男人说出的话一样“你玩得开心。”
晏原的脸色倏地一下就红了。
陆温礼这是在撩他吧
这肯定是在撩他
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左看右看,就是没办法直视陆温礼,只好用不高不低的声音,低着头道“谢谢。”
也不知在谢点什么。
晏原直到这是一种他可以更近一步的信号,他盼星星盼月亮都想要更近一步,可是陆温礼给了他这样的暗示,他却立刻怂了,生怕点破什么就是对陆温礼对亵渎一般。
车子启动,陆温礼轻轻踩了一脚油门。
“去哪”他问晏原。
晏原一呆,心脏还因为刚才的对话而砰砰跳着,脑子却翻腾了几圈,立刻后悔起了刚才没有顺着陆温礼的话说下去
万一陆温礼也只是浅尝辄止地试探呢
他不敢确定,却又犹豫不决。
晏原觉得自己在处理感情这种东西的时候真不是什么行家,犹犹豫豫得像个小姑娘一样。既担心吓跑了陆温礼,又怕人家知道他的身份嫌弃他,还担心陆温礼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毕竟他可是在陆温礼的电脑里看到过陆温礼和女人靠在一起的合照虽然是不小心看到的。
但是这几年晏原一直不敢往前迈一大步,多半是源于对陆温礼性向的害怕。可陆温礼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给他暗示,让他又怀揣着无法燃尽的希望。
他脑海中思绪纷飞,踌躇不前,却又心怀大志。
“晏原”陆温礼喊了他一声,嗓音清冽淡然,带着若隐若现的温和。
“啊,”晏原回过神来,“陆温礼,你昨天是不是生气了”
他终于问了这个憋了一天的问题。
为什么安宣走了之后,陆温礼明显得闷闷不乐呢今天消失了一天,他原以为,陆温礼请假这两天都是为了招待刚来的安宣,可是今天他却在拍卖场上遇到了安宣和别的人待在一起。
陆温礼也是单独来接他的。
难道不是去陪安宣那今天陆温礼是干了什么昨天又为什么突然闷闷不乐
他微微抬眸,乌黑的眼珠转了转,毫不掩饰地偷瞄起了陆温礼的反应。可陆温礼只是微微蹙眉,随即眉头舒展,嘴角居然微微勾起“没有生气,别多想。”
他开着车,空出一只手,轻轻地点了点晏原的额头,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