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川是在一个午后, 将调查的结果告诉萧玦的。
她的母亲确实出身刘府, 是在六岁时从生父名下过继到刘雍那房的。性格也确如刘雍所说的那般懦弱,别说二门不迈, 就是自己住的那座院子的大门也几乎没出过。
十六岁时,被义宁帝聘为贵妃,入住承香殿。其姿容极为出众, 宫人皆效仿其妆容打扮。然而这般容颜却不得皇帝宠爱。义宁帝仅在新婚之夜, 在承香殿出现过。
十个月后, 刘贵妃产下一名女婴,即是萧玦。但她自己却因难产离世。她那四名陪嫁进宫的丫鬟, 也于当日自尽殉葬。
不过丫鬟的事,犹可说成是忠婢殉主, 没过几天,又接连死了二嫔、一婕妤、三美人, 还有一个宝林疯掉了。这就着实古怪了。
萧玦眼神复杂难明“继续查。”
萧川拱手领命。他与萧玦从小一起长大, 名为主仆,实为兄弟。见她神色不豫,故意转移话题,笑着打趣“公主还没把薛郎君给办了吗”
萧玦一怔,面部表情果然柔软下来“你别看他面儿上凶, 其实就是只披着狼皮的羊。我动作大点, 都怕把他心里那只小羊羔给吓到了。”
萧川抱起双臂,乱开荤腔“男人哪儿有不沾荤腥的你把他晾久了,他找不到发泄渠道, 指不定哪天就把你给绿了。要我说啊,今晚就给他下点药,就那种让人身体发软,月要月支扭得跟蛇似的那种。”
萧玦不自主地想象了一下薛蔺软着小月要,贴过来的样子,顿觉口干舌燥。嘴里却斥道“你怎么不给你家狸奴下药”
萧川哑口无言。
狸奴是他给自家小娘子取的爱称,盖因她喜欢猫儿喜欢得不行,走在街上看到只猫都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家养的那只更是被她供得像个祖宗。
萧川苦笑不已“她可是我的小祖宗,我敢给她下药”
萧玦看了他一眼“那你怎么知道稚奴就不是我的小祖宗”
行吧,你赢了。
萧川刚要往外走,忽听到身后萧玦问他“你家狸奴会给你捉蝴蝶吗”
萧川
“你家狸奴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肯撅股让你掐月定,只愿你能稍稍开心一点”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川开始额冒青筋。
萧玦满意地点点头“原来没有。”她好心地建议,“要不然,我再跟你说一下稚奴平时是怎么对我好的这样,你回去就能跟你家狸奴学,让她好好跟稚奴学习学习。”
她叹了口气“看你这么没人疼没人爱的,说实话,我心里怪难受的。”
萧川
他强咽下心头那口气,艰难地道“你要不是我主子,现在我都想揍你了。”
萧玦笑眯眯“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打不过我。”
萧川脸色更黑了。
知道了生母的身份和生前居住的宫殿,下午有空闲的时候,萧玦就往承香殿走了一趟。
也是遇巧了,她过去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刘雍站在承香殿前。
虽说外臣不得入后宫,但对于刘雍这等权倾天下的权臣来说,要进来并不难。
他孤独地站在承香殿前,任北风疾吹。雪在头顶上薄薄地积了一层,一眼望去,倒像生出了白发一般,生生老了十来岁。
他一动不动地低头望着脚下,像在沉思,又似在怀念。
萧玦不欲与他多说,转身想走。
却被耳力极好的刘雍听到了细微声响“谁”转头看到是她,“是过来看你阿娘生前住的地方既然来了,怎么又走了”
萧玦没说话。
知道她还没有接受他是她外公的身份,刘雍并不着急提她生母,只淡淡问了一句“你知道皇帝今天派了太医去薛府吗”
萧玦波澜不惊地道“是去给薛二诊病的。在薛府没找到他,太医就由薛府家丁陪同,去了薛家在京郊的庄子,看到了满脸脓疱的薛二。”
假薛二是真正的天花病人,脸早就被脓疱挤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了。她把差点被家里人活埋的他救下来,安置到了薛家庄子上,也算是救人助己了。
刘雍叹道“皇帝才准备对他下手,他马上就患天花了,你以为你父亲看不透这点小把戏”
萧玦声音冷然“你把我和薛二的事,告诉陛下,要的不就是我们父女离心吗”
可恨的是,她明知如此,为了保住稚奴的命,还是只能依照刘雍画好的轨道而行。
刘雍同情地望着她“你说错了,他其实可以选择相信你的。但他没有。就好像当年我把皇位让给阿兄,阿兄却依然信不过我,临死前为了他萧氏的江山,想把我也一起带走一样他们萧氏的人呐,都那么狠毒。”
刘雍着实是个会说话的人。就那么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人升起同命相怜之感。
萧玦压下心头的那丝错觉,两腮紧绷道“刘公别忘了,我也姓萧。在萧氏子孙面前,说萧家人狠毒,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