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祖母点她,蓁蓁放下绣花针端正说:“萨爷爷是官场里的人,最清楚不过什么是要紧的什么是可以放过的。王佳氏平日闹不过是家里有个爱撒泼的媳妇,说出去还能讨同僚一声笑,可要是关键日子里拖了后腿,萨爷爷自然有十分的手段能管教她。”
李氏含笑点头转而问珍珍:“这下能明白了”
珍珍还是一脸茫然地摇头,“什么是关键日子啊”
“关键日子自然就是升官的大日子。”李氏点点珍珍鼻尖有些宠溺地嗔怪。
姐姐一旁看着朝李氏笑说:“妹妹还小呢,阿奶和她说这些她自然还不能明白。”
李氏搂着珍珍摇了又摇,半是感叹半是欣慰地说:“你到底是明白人,比你额娘强多了,这样子入宫去阿奶也能放心些。”
她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珍珍见姐姐掏了帕子给阿奶,随后轻轻笑了下,淡笑下美得入含着露水在朝日中绽放的花朵。
阿奶和姐姐都觉得珍珍还小,说话含了半截点到为止。珍珍一个人坐在炕上玩着羊拐心不在焉地捉摸着这话中的寒意。
珍珍用法条的思路,仔细梳理了一遍事情的时间线:一萨穆哈得了五十两银子要给两个姑娘办事;二事儿没办成王佳氏想贪了五十两再去办一回;三萨穆哈得了出京办差的差事;四萨穆哈上傅达礼家认错,且求傅达礼在他出京期间管教王佳氏;五萨穆哈差事办得好要回京升官;六秀芳不用入宫又偷跑着去找王佳氏报信;七萨穆哈回京又训了一顿母女两;八秀芳得了这门好亲事。
她拿肥嘟嘟的指尖在炕桌上划来划去,突然一醒神问:“姐姐姐姐,若是萨爷爷的媳妇贪了银子,咱们是不是能去告他”
姐姐从绣架上抬头,捏了一把珍珍的脸蛋说:“鬼丫头,明白了”
“那咱们能去哪告他”珍珍决心以后闲来无事研究下大清律法,好为未来的家长里短铺路。
“咱们旗的佐领参领,还有步军统领衙门都是可以告的,再不济还有大堂兄,他出入御前频繁,为人又正直。”
“所以萨爷爷是怕媳妇办砸了事被咱们知道,一状告上去,他就算没有过错这升官的事儿也要耽搁了!”
李氏一把将珍珍搂了过来,亲了亲她的小脑瓜说:“我们二丫头真聪明,那你说说萨爷爷为什么回京又要教训秀芳和她娘”
珍珍一瘪嘴说:“谁让他们n瑟到放炮的,这里住着的都是有孩子要进宫的包衣,她们戳谁的心呢!”
“那就是了,曹家虽然还在包衣,但目下也是发达了的好人家。要是家门不严名声不好,这婚事怎么定萨爷爷首要的是看重自己的仕途,待仕途稳当了再去为秀芳打点,虽然有个先后但也算煞费苦心了,就要看他媳妇能不能懂了。”
珍珍的心一沉,总算明白萨穆哈是如何能在近年一路高升。他真是充分秉持了平日里装糊涂,关键时候擦亮眼的精神。
人精,当官的都是人精。
珍珍再想想她那一脸耿直的便宜阿玛,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至今还是个守门的侍卫了。
珍珍凑到姐姐肩上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比我聪明,可姐姐都不说呢。”
“有些事,要看破不说破,要忍得住。”李氏在她身后悠悠说了一句,“大丫头,你怀着这心去宫里当差自有福分。”
姐姐“哎”了一句,整理丝线的手平稳如初。
……
萨穆哈往日里在家里对王佳氏唯唯诺诺,可这回却端正了姿态要当家作主起来。曹家来定亲这日王佳氏还没n瑟上一句,就被萨穆哈死死按回了院子里,他只肯受亲朋好友简单贺一贺,接着就关张大吉说是要和女儿多说说话。
珍珍在心里直为萨穆哈鼓掌,要是往日按照王佳氏的做派,这时候不摆个流水席根本消停不下来。现在有了萨穆哈做主,一下子就从“嚣张跋扈暴发户”转成了“谦虚有礼好人家”。
高,实在是高。
珍珍还在感叹萨穆哈的好手段,傅达礼的媳妇又来李氏屋里坐了坐,她送了些银两和衣料来,又话里话外地表达了傅达礼对萨穆哈这回的安排是完全不知情。
李氏哪能不知傅达礼和那拉氏难做人,他两是长房长子长孙,傅达礼又官运亨通早早就做了内阁学士和侍郎,怎么论他家本来都是吴雅氏族里说话分量最足的。可偏偏前几年傅达礼的祖父阿玛接连去世,后头几房看傅达礼辈分低,就不如从前那般爱听长房的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