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病情发展,曾敏的孩子状况愈发不稳定起来,她已经连着三四天没怎么睡觉了。女人音色疲倦,态度不以为意:
“陆晚她被警察拷走了,就中午的事儿,一堆人看见……她死活不让我告诉你,我就没说喏。”
“她、不、让……”祁陆阳压住暴怒,反问,“曾敏!你儿子治病的钱是她出的还是我出的啊!”
早料到他的反应。曾敏声音里带着凄然:“实话跟你说吧,就算陆晚不来求我,我也没打算在第一时间把事情告诉你。”
“嫌钱不够”
莫名想哭,曾敏却仍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陆阳,你欠的那些烂账,在我这儿用钱可还不清。我巴不得有人能替我来剜了你的心,看看它是不是肉做的!会不会痛!”
对面安静了几秒。但也就几秒,祁陆阳无波无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有时间怨我,不如多分点精力照顾你儿子,显然更有意义。”
这冷硬刻板的一句话,让曾敏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一年。
当年的那批中学女生,迷恋的异性类型无非两种:清冷内敛、智商超群的白衣学长,或者前呼后拥、翻墙逃课的不羁混混。
陆阳哪种都不是。
他是介于黑跟白之间的独特存在。高大俊朗的夺目少年,平时课照上奖照拿,不惹事更不怕事,该打的架一个都没落下;老师宠爱,同学拥戴,他跟着同龄人们爽朗地笑,开心地闹,偏偏站在人群中时,那份气质总带着些游离和疏远。
这样的陆阳,身边围满了示好的异性,却不是来者不拒。他心里应该是有一套挑女友的标准的,外人参不透,只有自己懂。
曾敏有个漂亮闺蜜壮着胆子去递情书。陆阳当着人面打开,扫一眼,又给扔回来,还叹:“字没人好看,可惜了。”
轻轻巧巧的两句打发,却比接了情书还让人难放下。
很自然地,在闺蜜还没来得及走出来的时候,曾敏自己就先陷了进去。
让人意外的是,陆阳这回没有拒绝。他只是把话说得很直接:“没谈过恋爱的不要。还有,我只玩玩,不来真的。能接受再说。”
条件符合,曾敏幸运中选。
陆阳可以拿来消遣的事本来就多,升高三后课业紧张,曾敏愈加没什么机会和男朋友独处。就算空下来,他似乎也更乐意花时间和刚转学来的侄女吵架又和好、和好再吵架地绕圈子,乐在其中,不厌其烦。
曾敏的一腔热情在无尽的期待与落空中,渐渐冷却。
她把心事分享给身边人,对方漫不经心地安慰:“谁那个陆晚你明明比她漂亮多了。不过你们俩还真有点象,笑起来嘴边都有两个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如坠冰窟的曾敏开始观察那些曾出现在陆阳周围的女孩:一个有神似陆晚的眼睛,一个拥有几乎相同的脸型,一个甚至只是在气急时都喜欢咬住下唇跺脚……
这些女孩就像是没有灵魂的积木,有人正用它们硬生生拼凑出一个触不可及的虚幻念想。
参透真相的曾敏冲到陆阳跟前质问,对方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无所谓地仰头吐出个烟圈:“哦。那就掰呗。”
先爱上的人,总归没那么有底气,甚至没了骨气。
临近高考,陆阳失去了狩猎新鲜替代品的兴趣,他在夜里神出鬼没,又在白天刷题补觉。两人这种有名无实的“恋爱”关系,得以不死不活地延续了一段时间。
直到心灰意冷的曾敏爬上了某任前男友的床,还怀孕了。
对方刚刚扬言要卸掉陆阳一条腿,紧接着就因为犯事进了监狱。陆阳带上钱把曾敏拽到医院,大度地准备为陌生人造成的麻烦买单,她却赌着意气,死活都不愿意进手术室。
“他对我才是真心的,我……我会等他出来!”
陆阳把钱留下:“行。那咱们两清,其他随便。”
而今天的祁陆阳,最后说出来也是差不多的话:“拿钱办事,下不为例。其他的,随你的便吧。”
不提前事,不谈感情,只讲现实。当年的陆阳和现在的祁陆阳,面对不爱的人,有着一模一样的冷漠性情和残酷心肠。
曾敏的情绪在瞬间崩溃,她在对方挂断的前一秒急声道:“祁陆阳,你那个好侄女事到临头都不愿意来找你帮忙,你想过是为什么吗因为她根本就不信你!她不信你!”
“你他妈懂个屁!”
咬牙切齿说完这句,祁陆阳不再和她浪费时间。
几圈电话打完,初步打点好一切的男人冷着脸返回包厢,拿起车钥匙就准备走。醉得舌头打结的张元元一把拽住他手臂,问:“干、干嘛去啊慌成这样……找你那个,小、小废物啊”
祁陆阳狠狠把人推开,烂成泥一样的张元元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他嘴里开始骂骂咧咧,什么腌h话都往外冒。
从来没人跟他较真,但今天不一样。
上前将张元元的衣领揪住,祁陆阳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
“她不是废物。你才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