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应外合。”馥碗轻声念了一次这个词,平静如湖水的眸子有了一点光亮,想起半年前出现在水井里的那个盒子。
地牢密不透风,没有任何能和外界联系的媒介,但那口水井,却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打通了。
除夕那天深夜,馥碗跳下水井打水,一个密封的小盒子忽然从井里浮了上来,里面装的是一张纸条,一把枪和一个热乎乎的蛋糕。
“盒子底下有个按钮,按了之后盒子重量倍增,会沉入水底。用它来藏你的枪。除夕快乐。”
人生中第一个蛋糕,尽管馥碗不喜欢,依旧一口一口吃完了。
随后,每隔三天,井底就会出现一个新的盒子,放的基本都是用来防身的道具,有时候会有食物和日用品。
或许那是只叮当猫,才会知道他被关在那里。馥碗想。
但他最后只用那把枪打伤了老头,其他的都没动,也没把那些盒子带出来,反而留在了地牢里。
如果那个人也参与了缉捕行动,就当还了。总归不是他的东西。
馥碗没和人正常交流过,地牢里没人和他说话,能想到的处理方式就仅仅是这样。
就像现在,他动不了,也没想着寻求帮助。
这么一沉思,天忽然又变了。
雷声响起,豆大的雨水砸了下来,耳边充斥的皆是细密的雨声。
馥碗身体暂时无法动弹,戴着兜帽坐在屋檐下,的双脚上满是流血的伤口,有些地方还扎着玻璃碎片。
他把实验室里所有关着小孩的玻璃门都砸碎了,到处是玻璃残渣,难免受伤。
冰凉的雨水打在脚上,将粘在上面的血污冲走,只留下明晃晃的玻璃片。
馥碗瞥了一眼脚背上浮现的淡青色血管,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落到膝盖上的雨水,头上却突然罩了一把伞,眼前同样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军靴。
馥碗的目光还停留在因为军靴踩下而溅起的水花上,然而下一秒,一条强而有力的胳膊就绕过他的背,把他圈住,轻轻松松地提了起来,夹小鸡崽似的把他夹在了臂弯里。
馥碗眉头一皱,第一反应便是反手一拳往对方腹部砸,却因为身上残存的药性,出拳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两秒。
照这情况,对方势必会躲开,谁知骨节突出的拳头竟是毫无阻拦地砸到了来人坚硬的腹部上,甚至能感觉到其下腹肌坚实的轮廓。
馥碗一拳能把一个一米九的壮汉揍趴到地上挺尸,可此刻被揍的人身形却岿然不动,一声不吭,圈着他的手依旧很稳。
反抗不能,馥碗蹙起眉,眉眼凶狠地抬头看向来人。
那是个一身军服打扮的男人,身量很高,挺拔的黑色军装上却有几个被子弹打穿的孔,垂眸看过来的时候,双眸狭长,眉骨深深,整个人仿佛出鞘的利刃,锋锐逼人。
“松手。”馥碗认出对方是个品级颇高的军人,再次握起的拳头松开。
男人闻声低下头,细细打量着单手半托抱着的少年,低声说:
“抱歉,我不是故意冒犯,我以为你昏过去了。”
说着,男人单手托抱着馥碗,将他安置到里侧的台阶上,随即收回了手。
能一只手轻松托起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虽然馥碗因为过去的折磨营养不良,但身高也有172了,这个男人的身体素质绝对是顶尖的。
馥碗收起了凶悍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单膝蹲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想了想,有些生涩地说:“……谢谢。”
这是馥碗第一次和外面的人说话,还是有些不习惯,但他在外面会淋到雨,挪进来是会好很多,应该道谢。
活这么大,没人对他和颜悦色过,实在有些新奇。
男人狭长的眼睛不错地盯着他,忽而勾唇,扬起一个看起来有些坏的笑。
馥碗呆了呆,有些迷茫。
对方长相凌厉,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极为威严,没想到笑起来反而充满了痞气,仿佛两个人。
尽管疑惑,馥碗也只呆了两秒就回神,脸上还是木木的模样,也不说话。
男人看着他,笑了笑,说:“我叫罗域,领域的域。你看起来很累,继续在这,等会儿睡着了,小区的老大爷回来,可能会把你送警察局。”
馥碗闻声蹙起眉,警惕地说:“你是广播里说的……”
“嘘。”罗域手腕一翻,指尖忽然变魔术般夹出一张证件。
他敛起笑,正色道:
“还有十分钟他们就要回来了,你愿意先跟我换个地方休息吗”
下午行动结束后就一直在找人,罗域其实站在路口看了馥碗很久。
男孩看起来是非常冷静聪明的人,身手也很好,要不然也做不到从那个可怕的地方逃出来,还帮了警方一个大忙。
现在看起来,他还很会吃苦,受伤了也若无其事,可这样的馥碗,放在罗域眼里,依旧只是一个孤独地坐在屋檐下淋雨的小孩。
“我找了你很久,天气这么坏,也该回家了,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