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和香梅还愣着,沈青洵神色一凝,已快步推开两人进了房中。
觉察到里屋门有异样,直接一震推开。
看向屋内,一地四散的碎瓷。
宋初渺的身形瘦小又单薄,面白唇干,长发未作梳理,随意散着披在肩头。
无助可怜的模样,眨了眨眼,看他。
沈青洵低头,见她赤着足,就站在一堆锋利的碎片中间。
心口一紧,忙上前将人一把抱起,放在床上。
他身上的气息是熟悉的,同将她从猎户屋中抱出那时一样。
这段时日都不甚安稳的心,缓缓安定了。
宋初渺仰头看着沈青洵时,双眸也愈加清亮。
沈青洵放下她后,蹙着眉替她检查。
轻声问:“有伤着”
宋初渺踢了踢脚丫子,摇摇头。
这时候,宋承澧和两个丫鬟也紧跟着冲进来了。
香梅看清屋内情形,心中惶惶。
春燕起初有些慌乱,但想到宋初渺又聋又哑,又很快冷静下来。
“哎呀,定是姑娘醒来,找水时碰翻了!”
“想着姑娘醒来会渴,才特意备着的茶水。是奴婢的错,该把东西都仔细收好的。”
沈青洵瞥了眼狼藉的地面,茶叶色暗,应是隔过夜的,而碎片周围也并无多少水渍。
又想到方才推不进的门,好似琢磨出了什么,嘴角扯过一抹冷冷的笑。
“哦也是特意锁了门”
“特意”二字加重,清冷之声透着一股子寒凉,像冰冷的刀刃贴着人头皮擦过。
香梅已吓得一声不敢吭,心虚缩着脑袋。
宋承澧闻言也觉察出不对,皱眉看向二人斥问:“究竟怎么回事”
沈青洵问了一句话,就无端教人从头到脚生出寒意,远比宋承澧的喝问更有威慑。
春燕这才终于有些慌了。
为何锁了自然是怕这哑巴冲出乱跑。
实话是不能说的,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姑娘觉浅,定要锁了门才睡得安稳……”
宋初渺微微偏了下脑袋,忽然伸出手,揪住了沈青洵垂着的袖口。
察觉到袖子在被轻轻拉扯,沈青洵低头看了过来。
她指尖挪了挪,又往上了几寸拽紧。
因他站着,宋初渺抬了手臂,外裳长袖自然便滑落了下来,露出了内里的窄袖。
几处破洞,已然烂了。
沈青洵嘴角紧抿,再去看那丫鬟一身穿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初渺揪住了便不放手,宋承澧自然也看到了。
惊讶之后升出一腔怒气。
丫鬟穿艳簪钗,小姐却穿的烂衣裳。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是主,谁是仆呢!
今日二人来得突然,春燕香梅这一身根本没来得及换。
虽说大改过样式,但用料绣线,一看便是之前送来的那些。
春燕本都备好了说辞,就道是姑娘赏的,总归哑巴也不能反驳。
可没想到这哑巴衣袖什么时候烂了几大块!
她张了张嘴,喉间彻底梗住了。
自己衣裳都烂了,却还给丫鬟赏,说出来谁信
香梅心神早乱,见瞒不过一下全招了。
宋承澧听着心惊,发怒,愧疚……
虽说不亲近,可他也尽力在吃穿用度上悉心安排,以为能让妹妹好好安养。
却不想在自家府中,竟还被恶奴给欺负了!
“府上原来就是如此照看自家姑娘的。”
沈青洵冷笑一声,就连不多的半分客气也没了。
袖子仍被宋初渺拽着,她指尖很使劲,像是怕他就这么走了,将她丢下。
看着这细微的举动,他胸口的愠怒才稍稍被抚平了些。
沈青洵忽然轻托住她手腕,在她耳边低声问:“不愿我走”
宋初渺望着他眨眼。
沈青洵便又问:“若要你随我走,如何”
宋初渺仰着脑袋,想起了那一夜。
他进屋一刀劈开她身上绑着的绳子,将她抱在怀中,说:“别怕,我带你走。”
宋初渺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沈青洵眉宇倏地一下展开了。
面上仍冷,心中却生出了欢喜。
她依赖他。
宋承澧尚在愧怒中,一回神,沈青洵不知何时已替宋初渺穿好了鞋。
护着她小心绕过碎片后,正从他身旁一路走了出去。
这旁若无人的架势,怎么像是要把他妹妹直接给带走
他眼皮一跳,忙追出道:“等等!”
沈青洵侧身看他一眼:“祖母得知表妹归来,日夜惦记。此番让我来接表妹去侯府小住一阵,以缓老人家思念。”
宋承澧愣了一瞬,甚至怀疑自己耳朵。
他还真是这般打算
未作询问,说接走便接走,哪有这样的且先前只字未提过侯老夫人,这分明临时起意罢了!
沈青洵自然是问过的。
问的是她,至于其余人,有何要紧
此事宋承澧只觉不太妥当。
下意识想拒绝,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屋内那两个恶奴。
顿时羞于出口。
在自家中,都能害她被两个丫鬟给欺辱了,他还哪有什么底气
宋初渺见沈青洵停下了,揪着袖口的手又轻轻拉了拉。
催促。
宋承澧也看见了,他一回想,宋初渺似拽住后就没再放开过。
且她一直看着沈青洵,却连一丝目光也没分过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