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箫铃和柳沐珑在那一句接一句的,说着说着反叫自个儿心里发怵。
这时忽瞥见一道人影从一侧的山石后走过来,吓得发丝儿都要立起来了。
沈如辛将两个姑娘险些惊叫出声,又大松口气的神色看在眼里,好笑地摇摇头道:“是我。老远便听你俩又在这争执了。”
刚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不大好意思地迎上来。
“原来是嫂嫂呀。”
“嫂嫂好。”
这两姐妹虽心气高,有些骄惯,但却都很仰慕她们这位嫂嫂。
嫂嫂平日里端方持重,一握长.枪又英姿飒爽,是个了不得的女子。
只要是在嫂嫂面前,她们就显得又乖又听话。
两人还私下里认真讨论过,觉得他们文文弱弱的兄长,实在是配不上她们嫂嫂。
沈如辛打小习武,耳目之力异于寻常人。更何况柳箫铃和柳沐珑争执议论,声音实在算不上轻。
不管是“无耻之论”还是“宋家姑娘”,她都听见了。
“遭遇不幸,并非是对方的过错。”沈如辛认真教导道,“以后莫要这般背后议论他人。”
虽然两人方才说的那些,并不是全无道理,也并非有意攻讦。
可这般取他人痛处说谈,以最避讳之处评量优劣,本就带了将人看轻的意味。
只要是沈如辛说的话,两人都能听进耳朵里去。
这会儿听嫂嫂这么一说,她们也意识到不太好。
而且突然才想起来,那宋家姑娘的外祖,好像就是定安侯府吧
定安侯府是嫂嫂的娘家,那宋姑娘和她们也搭着关系呢。
两人低头道了歉。
这种事对不相干的人说是谈资,对亲近之人却是伤害。
柳箫铃瞥了眼柳沐珑,心想若是妹妹遭遇了这种事,还有人敢这样说她,她定是要拔簪子戳他的。
柳沐珑瞥了眼柳箫铃,很默契,也是这么想的。
沈如辛虽这样教导两人,却也知世俗如此,今后对宋初渺的非议会只多不少。
虽知晓人在侯府,应当不会再受伤害。可想到她那三个不省心的弟弟,她又放心不下。
这几日还是递个信回侯府看看吧。
……
宋初渺第二日早便醒了,坐在妆奁前由素夏替她打扮。
一会她要去见外祖母,所以特意叫素夏替她收拾得精神一些,免得惹外祖母担心。
素夏手艺不赖,稍稍施妆,姑娘瞧着气色就红润许多。
接着又巧手翻飞地挽好发髻,打量着镜中娇如幽兰的容颜,又想到姑娘身上令人心疼的旧伤痕,不由感叹了一句:“姑娘真美啊,还好没有伤了脸。”
宋初渺闻言攥了下裙子。
素夏话一出口就愣住了,立即小心翼翼去观察姑娘神色。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快,竟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
因为姑娘的哑疾之故,平时都只好素夏来说。
她想着若在姑娘跟前多说说话,气氛也不会那么沉闷,兴许姑娘能开心些。
如此短短时日后,就沾上了点自言自语的毛病,想到什么有时一顺溜就说出来了。
宋初渺察觉到了素夏小心的打量,摇头示意没事。
素夏说的也没错,她的脸确实未曾伤过。
毕竟那农妇买下她,看中的就是她的脸。
她想要她瘸了一腿,做不了活的儿子,这媳妇娶得有体面。
所以即便拿着棍子抽她时,也从不会往脸上招呼。
那儿的人不讲究,女子只十三四就有嫁人的。
那农妇见她身板太小,本是打算养她到十四,然后再往她儿子床上塞,要她生好看的胖孙子的。
只是后来发现她底子坏了,才打骂一顿后将她卖了。
其实最初抱走她的人贩子,似乎是要将她卖到窑子里去的。
不过后来仓促中转手,又转手。也不知转了多少道……
宋初渺想起了黑夜,暴雨和泥泞,恶臭的船舱。
但她没能再回想下去。
沈青洵已等在外面。
“如何了”沈青洵清清冷冷地声音飘进来。
素夏一激灵,赶紧取来披风替宋初渺穿戴仔细,扶着她走出。
视线落在她身上,沈青洵眸色难以察觉地柔亮了几分。
琼鼻峨眉,面颊红润,虽知有打了脂粉之故,但是很好看。
“走吧,慢一些。”
沈青洵收回目光,走在她前面几步。
时日很长,慢慢来,今后会更好的。
直到她像小时候那样,能笑能跳,粉团儿似得追在他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
侯老夫人看见丢失了多年的外孙女,好好地重新站在眼前,饶是她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情绪都有些难自抑。
她拉住宋初渺的手让坐在身边,盯着她瞧了一眼又一眼。
“孩子受苦了。”侯老夫人摸着她冰凉凉的手心疼道。
这些时日她的状况,已在沈青洵口中知道一二,老夫人也不打算当面多问询。
倒是看着外孙女,老夫人不由就想起了早早逝去的女儿。
这孩子从小就长得像她娘,如今长开了,就更像了。
宋初渺也紧紧回握住外祖母的手。
一见着外祖母,也令她想起了娘亲,心中难过。
缓下情绪后,祖孙二人坐着说了好一会的话。
但也只是老夫人说,宋初渺点头摇头,或再写上几个字罢了。
虽说孙儿办事她是放心的,但亲眼见上,总是更为宽慰。
但想到儿子信上所提,女婿被俘虏一事,又实在忧心。
当年将女儿嫁去宋家,老夫人其实是不乐意的。
宋家论门第,定然是远不如本朝开国就镇在京城的定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