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玥觉得, 她这次跟来围猎,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猎场上的意外一桩接着一桩,一件比一件严重最严重的一件,当属刘钦坠马了。
这位主君驰骋战场多年,纵然如今年迈, 也无人觉得他会连匹马也驾驭不住。
于是“意外”便成了“预谋”,而当时与刘钦同行的刘登即可就被关押了起来。
按说依照刘登的身份,证据不足,不可能有人胆敢扣押他, 但谁让这次刘钦这次带来的卫兵统领是许泽呢
许泽是刘霸的妻弟。
梁玥倒不是很担心,刘登得了大多数臣子的支持,这种连证据都没有的罪名, 就是鄢王刘钦亲自下令,怕都难定他罪,何况此时刘钦昏迷不醒, 只是刘霸趁势夺权呢
至于如何营救被关押的刘登, 那是刘登手下谋臣该考虑的事情,与她无关。
她该想的是刘钦还能活多久而他的鄢国何时能乱起来
不过,刘霸下手可真是比刘登狠多了,上来就直捣黄龙, 直接冲着刘钦去了。
至于为什么梁玥说是刘霸下手,就她这些年将那本书的前半段翻来覆去地研究, 刘家兄弟俩夺权的流程大致如下
刘霸设计鄢王昏迷不醒, 反而栽赃刘登, 刘登遭了几个月的牢狱之灾,眼看着鄢王仍没有醒来的意思,就直接反了,手下的士卒破开牢门,刘登直接带着兵杀进了王城内之后,昏迷数月的鄢王便突然暴毙,留下一封传位刘霸的遗诏
当然,按照书中的说法,刘霸是看上了父亲的宠妃,也就是书中的“梁玥”,多年求而不得,最终竟恶胆边生,对亲生父亲出手;而刘登亦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听闻“梁玥”被弟弟霸占,这才领兵造反。
红颜祸水梁玥对此也只能失笑,她隐约猜测便是原本书中的那个“梁玥”,便是好看,也远没有文字中渲染的那般惊艳
扮演“祸水”之角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美人权势、江山,怕是这些才是让人趋之若鹜的祸水
父子反目、兄弟成仇。
就譬如今日刘霸的本意怕不只是让刘钦昏迷。
若是刘钦直接摔死了,那刘霸就有理由直接在猎场处置刘登,那下一任鄢王当真除了他,就没有第二人了。
梁玥想着就一阵齿冷这可是亲父子啊
亲父子
刘霸看着躺在榻上的那个人,不知何时,他的鬓间已经是一绺绺白发。在他印象里,高大的、永不可逾越的身躯此刻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只余胸膛上些微起伏。
就像是普通的、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
主帐里的人都被他赶了出去,此刻空空荡荡地大帐里,只剩下了他和榻上仍在昏迷的刘钦。
刘霸也懒得遮掩脸上的表情,不似平日那般温良,而是满满的嘲讽之色。
“父亲。”他说这词的语调有些奇怪,刘钦的儿子不少,但都只得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父王”,像“父亲”这稍带亲昵的称呼,算是刘霸的专属。
他微微挑了挑唇,以气音轻声道“儿子这块磨刀石您可还满意”
是啊,磨刀石刘钦心里的继承人从未变过,从来都是他的那个好“大哥”。
至于他呵,宠爱,他给他的也只有这个了罢谁都心知肚明,只要刘登成了鄢王,他是必死无疑
刘霸从刘钦怀里取出一份布帛他知道,那是刘钦早早就拟好的遗诏,甚至对里面的内容也猜测了个不离十。
他盯着上面“刘登”的名字看了许久,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可笑他还当真抱了几分幻想
他站起身来,将布帛的一角垂到那摇曳的烛火之上,火苗骤然窜起,刘霸浑不在意地提着另一端,直到火焰贴近了手指,他才不紧不慢的松了手,那最后一点亮色也在半空中化作了漆黑的灰烬。
旋即又从自己怀中取出了另一份所差无几的诏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父亲,您既然如此“宠爱”儿子,当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罢
刘钦一直昏迷,半个鄢国的上层都在猎场,这显然不是什么长久之事,更遑论此刻外敌虎视眈眈,众人都不是什么傻子,当即就有人提议回去邺城。
虽还有反驳之声,但也都被刘霸压下了,他算计这么多,可不是为了控制西郊这么一个旮瘩角儿的,当然是尽早回去王都接掌政务才好。
而外敌梁玥在回程的路上还有点可惜,这当真是个不错的机会,要是她提前知道了,让人知会赵兴,在这里偷偷埋伏个几千甚至几百人,说不定就把鄢国的上层整个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