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不开眼睛。
刚刚眯开半只眼睛,那密不透风的雨水便密不透风地钻进来,刺得眼睛发辣。
模模糊糊中,三四个人抱着一个浑身发软的东西朝着他走来。
“张养,”华寻嘶吼着,“是张养吗”
“是...”那群站立的人中,戴着墨镜的张养。“我们回来了...”
声音不对。
华寻因为刚刚摔了一跤,膝盖不断流血,被雨水汩汩打落在地上,顺着湍急的水流化为半空中浓郁的铁锈味。
“我们...回来了。”张养如是说。
腔调不对。
“你为什么哭”华寻的声音在颤抖。
他眼前的张养弯下身子,轻微地,在雨水中抽搐。
其他人也跟着埋下头,一言不发。
华寻弯下腰,猛得抓住张养的衣领,雨水把他们两个都完全打湿。
“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哭!”
一阵莫名的惊骇如同丝线般牢牢缠绕住华寻的身心,那些从天而落的雨水瞬间变得粘稠而让人反胃。
张养蹲在了地上,已经是泣不成声。
大家拦住要挥拳的华寻,把他揽到人群中包围着。
“老大...我们这次出海,把人捞回来了。”
华寻在人群中不断挣扎,听到这话,突然安静下来 。
他的视线,慢慢转向地上那个被抬上来的、苍白的面孔。
是不认识的人。
是没有呼吸的人。
不是钟离。
“他本来,还是有呼吸的...”说完这句话,吕强整个人也哽咽起来。“他本来救上来的时候,是还有呼吸的,我们发现得特别及时...”
一共十个人,但这个人不是钟离。
“钟离呢”
华寻抓住吕强,“钟离哪儿去了”
吕强被拽住衣领,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本来是活着的。”
华寻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他冲出人群,拼命地跑向堤坝边。
海水在巷口汹涌地咆哮着,一遍一遍又一遍大力地冲刷礁石。
这是个梦,只要他死了,这一切就结束了。
雨水沸腾,风声沸腾,海水也沸腾。
华寻想跳下去,却被张养牢牢地从背后抱住,两个人就如同胶条一般倒在地上,滚到水洼钟。
半空中,都是那股若有若无地铁锈味。
张养的声音带着哭腔。“钟离...钟离他跳海,走了。”
华寻挣扎着站起来,他想结束这荒谬的梦境。
张养和赶来的人群冲上去,把华寻给拉回来,嘶吼声不绝于耳。
那嘶吼声,华寻捂住自己的喉咙,就像不是自己的。
模模糊糊中,华寻累了,他向后倒去,倒在了人群中。
漫天的雨,似乎再也没有尽头。
华寻的耳畔,模模糊糊传来蝉声。
那种盛夏才会有的聒噪蝉声。
蝉声下,有个人这么说着。
“我叫钟离,离开的离,命中注定就是要离开的。可能因为这个名字,我身边的人都一个个离开我了,要么走要么死。”
那个人点了一支烟。
“如果有机会让我选择,我更愿意是自己离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