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此庶子出头,庶女跟着沾光的多事之秋,她干脆就不多说话,反正顾思瑛一身的毛病,无数的小辫子翘在那里,樊姑姑这么严谨仔细的人,随便揪揪,就能揪出来一把。
果然,樊姑姑跟着就沉脸问那两个媳妇,“二小姐数月未归,回家来的第一件事理应是来向母亲请安,怎么先去了大少爷处就算她一时忘记了,你们两个也不该忘,怎么不知提醒”
那两个媳妇满脸的委屈,“我们提醒了,可是二小姐压根不理我们,一下马车就自己抬脚去了大少爷的院子,我们也不敢硬拦。”
主要是根本拦不住,二小姐走路飞快,对她们理也不理,二小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百草更是一身的恶仆气息,强凶霸道,凶起人来比顾府的大管家还厉害,她们俩个稀里糊涂的就被打发了。
樊姑姑的脸色更加不好,对冯夫人道,“二小姐这样下去可不行,我打算先派两个规矩严的嬷嬷带四个大丫头去照看着她,最近府中人来人往的,莫要出了错惹人笑话,等过几日闲下来便让她天天到我这里来重新学习小姐家该有的礼数规矩,针线女红,太太觉得如何”
冯夫人乐不得有人替她管教顾思瑛,点头道,“姑姑想得周到,正该如此。”
樊姑姑对此其实有些头疼,估计冯夫人以前从来没认真教导过二小姐,这粗野的性子养成了,想要再板回来可不容易。
然而顾侍郎既然重金礼聘,请她来相助夫人管理家事,那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总要尽力才行。
便道,“看二小姐这样子,须得从头教起,我肯定得严格管教才行,还请太太提前与老爷和大少爷说一声,我这都是为了二小姐好,别要因我对二小姐管束得严而起了什么误会。”
冯夫人自然更不会反对,和声应道,“正该如此,你只管放手去做,我今晚便和老爷说知此事。”
与此同时,石韵也正十分惬意地坐在弟弟顾明仁的屋里,一边吃着厨房每日特地给大少爷炖的补品,一边和他说起自己今日就是来看看他,当面恭喜一下,晚上还要回古月庵去。
顾明仁看到他姐姐时先是一愣,和顾家那两个媳妇一样,惊讶地发现几月未见,顾思瑛竟是出落得越发美貌动人了,且美貌得与众不同,没有一丝京城小姐惯有的娇柔气,反而高山雪莲一般,凌霜傲雪,气势逼人。
连他猛然见到,都被晃了一下神。
直至看到石韵毫无美女的自觉,端过厨房给他做的天麻炖鸽子就吃,且吃得十分香甜之后,才挥去了心里的那一抹讶异这还是他姐姐。
就把自己面前一碟香甜的豌豆酥也推给她,说道,“你是顾家正经小姐,总住在尼庵里像什么样子,以前不能回来是无可奈何,如今我专门去求了父亲,他已经松口许你回家了,你做什么还要晚上回尼庵去。”
石韵难得被弟弟关照一次,十分领情,谢道,“小仁你惦记姐姐的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我不爱住回来,这家中除了你之外,从太太到丰哥儿,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太太听说最近是消停了些,但大姐就不好说了,还有丰哥儿,从小就手贱嘴欠,跋扈惯了,我也不能总是和他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你马上要进翰林院供职,早出晚归倒没什么,我要是搬回来住就得从早到晚对着他们,烦也烦死了。”
顾明仁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这里也是你的家,没有因为他们霸道无礼你就得避让出去的道理你放心,现今有樊姑姑盯着,大姐也不敢造次。”
石韵摆手道,“还有小弟呢,丰哥儿有多讨厌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明仁略一思索便正色道,“他再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是他大哥,长兄如父,况我又已经入仕,他太过顽劣时管教管教,爹也不能多说什么。”
石韵原先就觉得顾明仁这个弟弟少年老成,现在看他这言行举止,觉得少年老成的形容前需要加上越发两个字。
不由好笑,调侃道,“小仁,我怎么看着你考中进士后言行举止又气派了不少啊不错,昨天十六,今天十八,赶明儿就能二十了,可喜可贺。”
顾明仁先还没听懂,什么昨天十六,今天十八的,随后才明白过来,他姐姐这是在揶揄他呢。
有点不乐意,他中举的时候就能被称作举人老爷了,现在又中了进士,虽然还要再考一次,但他爹私下说了,他和仲瑞霖两个进翰林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做了翰林院的庶吉士,身份便和从前大不相同,自然要端着点架子。
刚想要辩解几句,却听他姐姐又继续笑道,“没事,想装深沉就装吧,你这风度也算不错了,起码比仲公子强,他虽比你大着几岁,看起来还不及你能唬人呢。”
听他姐姐说他比仲公子强,顾明仁心里的那点不乐意也就自然消散了。
然而石韵侧头想了想又说道,“不过说起风姿儒雅,气度深沉,你比我前些天在路上见到的那个人还是要稍差一些。”
顾明仁一愣,问道,“是谁还是在路上见到的,你去哪儿了”
石韵就把她前些天去真定府购买药材,路遇山匪,又不小心拦下渝王马车的事情挑有趣的地方说了说。
最后道,“渝王虽然微服出巡,只做寻常富家公子打扮,但通身气派清贵雍容,高高在上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说完后见顾明仁微蹙了眉,清隽白皙的脸孔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那股时不时就要冒出来的宠弟情绪不由再次冒头。
伸出手去拍拍顾明仁,又顺手给他理了理衣襟,婉转道,“不过他起码比你大十岁,又是个王爷,气派比你大些也是正常。”鼓励道,“等再过十年你肯定不会比他差。”
顾明仁这才叹息道,“姐姐,你一个大家千金,怎么能这样自说自话,竟然只带了个丫头就跑去真定府那么远的地方,还在路上结交陌生男子,这成何体统,以后可别这样了。”
石韵很不以为然,“你个小学究懂什么。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要是不出门走走,哪能遇到这许多趣事你知道我的,我又不是那些柔柔弱弱,走几步路就要喘的娇小姐,外面也没人能欺负到我,既然能出去看看世间百态,山河美景,又何必把自己关在深宅大院里。”
说着抬眼对顾明仁一笑,“所以我才不愿搬回来住,我在古月庵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多么自在惬意。”
顾明仁定定看她半晌,最后才露出一个笑容,“听着确实是自在惬意,只不过我还是想姐姐能先搬回来陪我住段时间,我需要你给我帮帮忙。”
石韵问,“给你帮什么忙”
顾明仁道,“我能信得过的人手都留在了城外庄子里,只带了枫叶和竹叶两个贴身小厮回来,这家中上上下下都是太太的人,会试之前爹总盯着我这边还不打紧,如今会试已经考过,爹对我这院子的关注自然就会放松下来,我怕哪天自己一个疏忽就会给人钻了空子”
石韵立刻同意,“也是。”
他们那位名义上的母亲冯夫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下手也一贯够狠,小时候的顾思瑛没被折腾死纯属是因为她身体素质过硬。
如今一直被顾思瑛挡在身后的顾明仁终于走到台前,表现出色,深受父亲顾侍郎的器重,将冯夫人自己生的儿子比得渣都不剩,冯夫人嫉恨之下难保不会对他做点什么。
顾明仁又身体不好,每日里汤药补品不停,极容易被人钻到空子。
虽然石韵觉得作为顾侍郎明媒正娶的大老婆,冯夫人厌恶丈夫的小妾和庶出子女情有可原,也没打算为此去和她多计较,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因此弟弟有求便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那我就留下来住一段时间,帮你把把关,等你把身边伺候的人都理顺了再走。”
说着就站起身来,“我什么都没准备,今天还是得回去,明天带点衣服什么的再过来吧。”
顾明仁拦住她,“家里什么都有,姐姐犯不着为了几件衣裳跑一趟,明天让你的丫头去拿就是。我之前特意和樊姑姑说了,让把你的住处挪到我院子的隔壁,已经让人把屋子收拾出来,里面床帐被褥都是齐全的,还配了两个粗使婆子,你去看看,还缺什么让她们趁着天亮赶紧添上。”
石韵想想也行,就先去自己的新住处查看。
刚从顾明仁那里出来,系统就忍不住提醒道,“我和你说,你这弟弟就是个人精,一般来说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你们那个继母斗不过他,你不留下来他也不会有事。”
石韵道,“以防万一嘛,况且他都开口了,我这个当姐姐的总不能置之不理。”
又道,“两岁,你概念错误了,冯夫人不是我们的继母,按照这里的礼法,她就是我们两个名义上的母亲。”
系统顺口道,“我知道,我是一时想不起该给她用个什么称呼,就随便找了一个。”
石韵不赞成,“两岁,你这可不严谨啊。”
系统分辩道,“我又不是真的系统,那么教条干什么。”
那一边,顾明仁自石韵离开后就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茶盏发呆。
小厮枫叶看顾明仁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便不敢打扰,只轻手轻脚撤走了他面前的凉茶。
却不知顾明仁表面看着平静,实则心里正有种种强烈的情绪在激荡翻涌。
他不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道理吗
他不晓得这深宅大院外有天地广阔,山河壮丽吗
他也想纵马驰骋,也想去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他也想去见识见识世间百态
可他不行,只体弱多病这一点就牢牢拴住了他的腿,让他哪儿也去不了。
可惜了,他原本也有机会摆脱这具羸弱的身体。
顾明仁想到这里,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下心中的不甘。
他生来早慧,很小的时候就记事,所以他知道他和顾思瑛的亲娘,那个蘼族的女人曾对他们姐弟如何不公。
顾思瑛也不是生来就身体强健胜于常人的,是那个蘼族女人把族中传下来的最后一颗秘药给了她,她才有了今天这样的体魄,她才能活得这样惬意潇洒
顾明仁每每想到这件事就满心的苦闷不甘,世人都是重男轻女,可偏偏那蘼族女人却是重女轻男。
他其实也不需要母亲重谁轻谁,但起码要做到公平。他的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身体弱,而顾思瑛却从生下来就结结实实。
姐弟两人谁更需要那颗秘药是明摆着的事情。
然而母亲却彻底无视了他
身旁忽然又响起了枫叶的声音,“大少爷,竹叶刚来回话,说太太打发人送回来的那两箱子古董玉器,他已经照单子点清楚了,没少什么,和您以前留下那份清单也对得上,您看要不要挑几件出来摆放”
顾明仁回神,看一眼枫叶带着喜气的脸,“不用,全都收起来吧。”
他虽是庶子,但也是长子,这两箱东西是祖父顾老太爷过世时指名留给他的。
那时年纪小,根本护不住东西,被冯夫人以祖传之物必须给嫡子的理由收回去给丰哥儿留着了。
他是不肯吃亏的人,轻易没人能从他手中讨到好,嫡母也不行,当初怎么抢走他的东西,现在就得怎么给他还回来
只有顾思瑛,霸占了他最需要的东西,他却不能对她做什么。
枫叶看顾明仁兴致不高的样子,以为他在操心顾思瑛的事情。这位二小姐虽说是姐姐,但莽撞任性,这大半年来惹出不少麻烦,可是没少让大少爷操心。
便斟出一杯新泡的热茶放到顾明仁手边,劝道,“您不用太担心二小姐,据说樊姑姑过几日就要开始亲自教导她了,樊姑姑可是个有本事的,京中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得过她的教导,不论小姐原先的秉性如何,只要经了她的手,都能变得端庄大方,温婉贤淑。”
顾明仁看了心腹小厮一眼,假想了一下他姐姐温婉贤淑的样子,不由头皮发麻,端起热茶就走,淡淡道,“我没担心二小姐。”
枫叶一愣,“啊”
隐约听见顾明仁轻哼一声道,“我倒是有点担心樊姑姑。”
枫叶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樊姑姑有什么好担心的
忽然想起一事,连忙又追上去,“大少爷,仲公子刚遣家人送了帖子来,说他得了两坛宫中的秋露白,请您后日去品酒听曲呢。”
仲瑞霖仲公子也中了今科二甲第三十八名进士,两人在考试后各自忙碌,这是才刚能抽出空来聚一聚。
因这些日热闹得狠了,仲瑞霖觉得需要静静,便没有真的叫了唱曲的来陪酒助兴,只挑了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两个人放松小酌几杯。
宫中秘制的秋露白,醇香绵软,回味无穷,且酒劲不大,似顾明仁这般体弱的也能喝两杯。
仲公子不用担心好友会不胜酒力,十分放松的饮酒说笑,说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你不是说会试过后便去和你爹说接令姐回家之事吗,接回来了没有”
顾明仁点头,“接回来了。”
仲瑞霖神情微动,露出点向往心疼之色,问道,“令姐如何了,在那尼庵中吃了不少苦吧”
顾明仁道,“还好,应该没吃什么苦,就是变化有些大。”轻揉额角,“她这半年来的变化可是不小。”都敢自己出远门做买卖,再顺便偶遇个王爷了。
仲瑞霖却想到了别处,眼睛一亮,“都说女大十八变,你姐姐本就样貌出众,难道是变得更出色了”
顾明仁想到他姐姐那张连他猛然一见都要失神片刻的脸,无语点头,也算是吧。
仲瑞霖一提到顾二小姐就满心的旖旎惋惜,此事听说其人越发美貌,自然是更加向往,忍不住要就要把话题往她身上带。
“听说恭王太妃办寿宴,给你们府上送的帖子里写明了请夫人携两位小姐同去。”
顾明仁看他一眼,“你怎知恭王太妃的寿宴还请了我二姐”
仲瑞霖道,“我家三婶和恭王妃交情不错,是她前几日说起的。我记得你姐姐从前好像不大出门,你要提醒她做些准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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