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被摇晃的车子摔到一边,忙撑起身来。
“糟了。”保柱说着,摇下车窗往外看。倾盆大雨汇成黄色泥塘,轿车前轮陷进了泥坑当中,他想推开车门下去查看,车门开不了。他回头看下静漪,问:“十小姐,您没事儿吧”
“我还好。怎么了”静漪问。她从后车窗看出去,那马车在雨瀑中飞驰而去,车马行人纷纷避让,猛然间连车带马掀翻在地她听到马儿痛苦的嘶鸣,和人的惊慌失措的呼喊,她想看清楚些,雨下的太大,前方都是模糊的一片。
“我得下车去找人把车抬出来。十小姐您在车上先别动。”赵保柱说。他想要推开车门,可是车前轮正陷在泥坑里,车门只开了一条缝隙,再也推不动。
静漪见状就说:“还是我下去找人。”她不止惦记着找人来将车子弄出泥坑,更紧要的是她觉得前面一定有人需要她救助。
“十小姐!”赵保柱想阻止她,静漪已经开车门下了车。
她雪白的皮鞋踩到汇成小溪似的雨水里,顿时没过了脚面。
她急忙撑开伞,顺着路边趟着往前跑。
她身上的衣服被暴雨浇了个半湿,头发也湿了。
前面不远处围了些人,她想那大概就是马车掀翻的地方。她急忙跑过去,分开围观的人,进去一看,果然是车马俱翻。急速奔跑中的马摔倒在地,前腿已经折断,露出惨白的腿骨来,马夫也从车上摔了出来,此时正跪在伤了的马身边,痛哭。
她只顾了往前冲,没留神有人要拦着她,对她说:“小姐,不要再往前走了。”那人撑着伞,手臂一伸,墙一样挡在她面前。
静漪望着他身后,说:“有没有人受伤我学过急救术,可以应急”
“没有人受伤。只是马摔断腿了。”那人看着伞下的静漪,说。
“那就好。”静漪并没看他,伤马哀鸣,让她揪心。只见痛哭的马夫身边,另有一人在查看马匹的伤势。那人一身浅色的西装,没有戴帽子,头发极短,身边跟着的人拿了伞替他遮雨,被他粗暴的挥手挡开。雨水顺着他的颈子噗噜噜的往下滚,他也不在乎。
他蹲下去,卷起袖子来,摸着马的颈子。
她虽然不是兽医,也知道这匹马伤的很重,看样子要再站起来已经不能够她看着那匹在雨水泥浆中痛苦挣扎的马,和不停的用袖子擦着眼睛的马夫,顿时心里生出一种难过来。伤马猛然间长鸣一声,哀嚎似的。
静漪不由自主的转了下脸,不忍心看鲜血随着暴雨的击打在地面上渐渐扩散开来。
可是又忍不住要关心那伤马,仍是要看过去。
挡在她面前的那个人看出她的意图来,稍稍侧了身。
静漪见那人对马夫摇了摇头,这表示马是没的救了。
果然马夫立即放声哭诉起来:这匹马是要养家活口的,是家里的一口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撞了邪的,刚刚明明是跑的好好的,没看到对面开来的那辆轿车啊就那么被惊了他的哭声在暴雨中有些了人。
在静漪听来尤其是。
西装男子招了招手,跟着他的几个人开始驱散围观的人。
始终挡在静漪面前的男子这时候低声说:“十小姐,请后退几步。”
静漪惊讶的抬头。对方叫她十小姐,她以为必然是认识的人,定睛一看,只觉得有点面熟,一时倒愣了:这人衣着整齐,通身米色的亚麻三件套西装三接头的白色皮鞋加卷檐亚麻礼帽,是个很文雅的先生,个子又高,也瘦。在他身后站着的另外几个人,和他的打扮相似,想必是同行的静漪点点头,不着痕迹的往旁边一撤身,保持了一点点的距离。
那人见她矜持戒备,不以为意的微笑着。一转身,挡在了她身前。
静漪正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就听“嘭”的一声枪响,随着围观的人发出惊呼,伤马哀鸣一声,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静漪呆住似的,直愣愣的瞅着被雨水冲刷着的马的尸体,和那顺着水流扩散开来越流越远的血,她抬手擦了下嘴边雨水站在身前的这位先生回身看她,说:“十小姐,你还是到前面避雨去吧。雨下这么大,当心着凉。”
静漪摇着头,低声的问:“为什么要杀了它太残忍了”
“十小姐,对一匹马来说,不能再奔跑才是最残忍的。况且,这马夫也没有那闲钱养一匹瘸马。这不是宠物,这是谋生的牲口。”那人颇有耐心。
静漪擦了下脸上的水珠。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想不到的。
她看到马夫还在抱着他的马痛哭,而亲手将马击毙的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什么,放到马夫手里,然后,他转了身。
就在这时候,他朝静漪这边看了一眼。
雨下的仍然很急,溅起的水花若黄褐色的烟尘一般。
隔着一层纱似的,两人静静对望。
静漪还是看不太清楚他的脸。只是觉得他轮廓有些眼熟。
她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这样一个人;而这个人的目光上下的在她身上一转,似乎也并没有对她过于在意。身边的人轻声的说了句什么,他转脸冲着等在旁边的一位身量中等的绅士一望,正要走,却被人猛的拉住了手,是那马夫。他眉一扬,身边的人反应更迅捷,立即将马夫拉开。
“这这我不能要”那马夫先是被吓了一跳,慌忙将钞票归还。
静漪分明看到那人脸上的不耐烦,对随从做了个手势,让他拦住马夫还钱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