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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真的一样?(1)

宛帔笑道:“你这丫头是真傻呀,还是假傻,娘就你一个闺女,这个不是给你的,难道是给旁人的旁人谁用娘花这样的心思呢就算是娘不怕辛苦,几年时间绣上这么一幅,谁又会跟你似的,真放在心上呢”

“四姐。”静漪说。

听静漪提起她的四姐,宛帔叹了口气,说:“四丫头从小是个好的,只可惜你来看看,这里是绣上朵牡丹花好呢,还是绣上荷花好”

静漪看了看,说:“牡丹花吧,那犄角上有荷花了。”她心知母亲是不愿意跟她谈起四姐来。她也不愿意,只是刚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过世的四姐。也许是因为四姐和母亲一样,女红上出类拔萃。

“是哦,有荷花了这会儿我眼也花了,不能再动针。”

“歇着吧,千万别累着。”静漪给母亲揉着肩。

“得快些了。我原是绣几天,搁一阵子,这一拖也拖了三两年难怪人家现在都不愿意亲手做这些。外面绣房里买来的,要什么花俏样子没有呢省时又省力。”宛帔说。

“那些哪儿能跟您绣的比”静漪倒发了会儿呆,说:“娘,您画的可真好。”

大红的底子上,描的细细的黑色痕迹都在,小娃娃栩栩如生的。

母亲的书画底子就是好。

从前她还没获准进书房读书,是母亲给她启蒙。日常就是写字、画画,母亲管她的功课是极严的。杜氏母亲那时候就常笑,说她母亲是在照着儿子管教。她也确实不辜负母亲培养,等进了书房读书,她是跟哥哥们一起的,书念的不够,书写画画,是不输给哥哥们的。那时候家里也给他们兄妹专门请了一位师父教画。师父从前是帝师,极严格又极用心的教他们。她总觉得师父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亲切,师父待她也好,教她也用心,不像对待之忱和之慎,骂起来毫不留情。

她记得有一日师父拿出一本画册来,让他们观摩。

师父说写字画画,初时无非是模仿,烂熟于心才好下笔有神,非十年功夫不能见成效。之后,才摸索着,或能自成一家。

她看了一会儿画册,就说,我娘有一册一样的。

师父半晌没言语,过后问她:那是什么样的画册、真的一样

她就不吭声了。

师父见她不肯说,也就不问了。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师父待她好,但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让她觉得师父跟她那么亲近。

她回来在母亲书房里翻出那本画册来,指着画册和母亲说,在师父家里怎样怎样。她至今记得母亲那忽然间变的死灰一样的脸,吓的她呆若木鸡,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之后不久,师父就辞馆了。

师父辞馆之后,父亲也没有再请过专门的画师教他们画画。据说父亲的话,讲他们几个都不是在书画上有天分的孩子,还是专心读书为好,画画这一门,无非是学些鉴赏的知识罢了。于是,她的画,从那时起又都是母亲教她了。

她隐约觉得这其中大概是有些缘故的。后来听九哥说过,教画画的师父并不以授业维持生计,往上数三代都是做大官的。清帝逊位时,老爷子虽是正当年,却不再出仕,连个挂名的政府顾问也不肯做。老爷子家底又厚,后人几世不做事也是花不完的,况且又没有子女,在天津和北平都有住所,甘心做了寓公。原是轻易不同人来往的,不晓得父亲动用了什么门路说动他的。想来父亲总是有办法的。但他又不肯上门来教,还是父亲隔几日便让人送他们过去请他指教。她现在想想,就记得师父是个极严肃的老人,面目清癯而瘦削,须发皆白。师父是到老都是漂亮的那种老头儿辞馆前最后一次去老爷子府上,老爷子没有讲几句功课,让她和老三老九一起坐在那里吃果子。她记得那天屏风后好像是有人在,隐隐约约的看到梳两把头的影子,那至少有两人呢。她倒不觉得怕,反而故意的凑近屏风,于是几乎能听到隔着屏风,那两人紧张的大气不敢出。她就偷偷的笑,也不揭穿她们。她也喜欢躲在父亲书房的屏风后面,听他处理公事,骂人啊什么的,觉得很有趣,能听到一些平日里绝听不到的好玩的事呢老爷子家里兴许这样顽劣的女童也未可知。

母亲倒是问过她。但是因为问起过画册,母亲就对着画册偷偷的哭过,她不愿意多跟母亲说那些,于是屏风和屏风背后的故事,她都没有提。后来,也就慢慢的淡了。

“您还记得那时候教画的师父吗”静漪轻声的问,“我后来想起来,师父竟也姓冯。姓冯,名孝章,字柏志,号慈斋,前清探花。据说当年皇太后都极赞赏他的书画,不然也不会有帝师之誉”

宛帔正拿着剪刀在修剪围屏上的碎线头,听到这里,剪刀咔嚓一下剪下去,围屏的中间就被剪了一道大口子。

“娘!”静漪急忙将剪刀收了,伸手铺着围屏,那一道口子将原本完美华丽的一幅图破坏,她顿时心都凉了似的,“都怪我这怎么办”

宛帔的眼神发直的看着那道口子,静漪是紧张懊悔,她是忽然觉得不吉利。

“娘”静漪被宛帔的表情弄的更加不安,“娘娘您别吓我”

宛帔摇头。

她说:“不要紧,有办法补救。”

“这怎么办呢”静漪一头汗。她从不精于女红,一时不知道母亲说有办法补救,究竟是什么办法。

“批线,界线,织补你看,这里呢,恰好可以加一片叶子没关系的。并不突兀,是不是”宛帔轻声的说,“可以补救的,不怕这些都不怕”她坐下来在床边,说着,便住了声。

但心里那个阴影,仍然重了起来。

“那就好。吓死我了。”静漪拍抚着胸口,看着宛帔,又问:“真的不怕吧是一定能修补好的是么”她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绣帐,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很喜欢。以前她总是觉得这些东西俗气,又大约是因为这些总归是和嫁妆、出嫁联系在一起的,她不想跟这些联系起来。

“能。”宛帔肯定的说。握着绸子在手中,语气的加重似乎能让她把心头的阴影赶走似的。

静漪笑了。

她在床边蹲下来,说:“娘,您可真是了不起这都行呢,我以为”</p>

<strong></strong>“这算什么了不起就算是毁了重新来又怎么样终究是能重来的。”宛帔站起来,想将帐子叠好。帐子很大,她力气不够,费了好大的劲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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