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看那镯子,虽然和她原先那对从玉质到款式不尽相同,乍看上去却足以以假乱真。若不近了看,还真是分辨不清的。她拢了镯子。
宛帔将锦囊塞回翠喜手上,握起静漪的手腕子,拽着她边走边说:“记住了,袖子拢好了若是被太太看到,或者老爷看到,我看你怎么办!那是陶家当初定亲的时候给的信物,信物怎么能丢了!”
“瞒着母亲”静漪问。
“今天当然得瞒着,你想讨打吗”宛帔没好气的说。
“母亲再不为这样的事打我”静漪低声嘟哝。
“你还有理了,这是寻常的事情吗”宛帔说。
她也不要轿子抬,拉着静漪走。
婆子抬着两抬小竹轿跟上,被她一挥手屏退。
静漪跟着宛帔走,总是要适应她的脚步。
宛帔生了气,脚下却比平时走的更快些。
静漪低头,从母亲长长的裙下,根本看不到鞋子。父亲妻妾四人,唯有她的母亲是小脚的。她想象不出,这对小脚竟也曾远渡重洋,也曾跟着父亲去过欧洲大陆几乎所有的国家她也不能想象,母亲这样的小脚女人,走在莱茵河畔时候,是什么样的情形。哦,母亲是从不穿洋装的;穿上洋装该是什么样子的她其实不能想象,像母亲,是穿洋装的。她就是工笔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从杏庐到杜氏的住处要走好长的路。
宛帔走着走着,气息似乎平了很多,也就渐渐的松了静漪的手。静漪倒来挽起她的手臂,被她拂开,瞪了一眼。
静漪只好跟在她的身后。
她们是从侧门走进了杜氏居所的院子里。
静漪心里有些莫名的发慌,虽然她主意已定。而她也已经知道今天她要见到谁这几天,她想了无数次,见到陶骧,她要说什么。
远远的传来脚步声,静漪追上去拉了母亲的手一下。
此时她们正顺着廊子走,隔着院墙上镂空的窗,能看到那院子里正走进人来。静漪拉着母亲的停下来,说:“娘,等等,有人来了。”
宛帔皱眉,静漪对她示意。
她便透过那窗子看过去。
隔着亮纱,应是她们能看到院子里,院子里的人看不到她们。走在最前面的是程府的大管家程大福。他在右前方引路,不时要稍停一下脚步适应后面的各位。
静漪看到一位身材挺直而高大的长者。从走道的姿势,此人定然是军人无疑。也就是说,他应该就是陶盛川了与陶盛川走在一处的是父亲。穿着长衫的父亲,和同样穿着长衫的陶胜川携着手,谈笑风生。
她见惯了父亲不苟言笑,这么发自内心的高兴样子,实属少见。
程世运与陶盛川不时大笑。程世运偶尔指点一下宅内某处,陶盛川脚步稍作停留,说句什么,就又是一阵会心的笑声。
静漪不知不觉的就攥紧了手。
跟在陶盛川和程世运身后的是三男两女。除了细瘦高挑的之慎,那两位男子同陶盛川的身材气质都很相似,比起之慎来,几乎要宽厚出一半去。那两位女子一老一少,都身着旗袍。
静漪的目光锁定在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男子身上。比起其他人来,陶骧的脚步显然更稳。新近来程家做客的人不少都是慕名来参观庆王府风采的,进得园来,无不左顾右盼,他却目不斜视静漪正想着,陶骧就转了下头。
他的目光几乎是精准的朝着她站立的方向抛来的,静漪以为陶骧是发现了她们。
连宛帔都有些紧张似的,忙想着闪避在一边,他却似只是匆匆的一瞥,就转开了脸。走在他身前的陶夫人回过头来对他说了句什么,他点了点头。宛帔低声说:“嗬,我竟忘了那边是看不到咱们的。”她看了眼静漪。
静漪那对黑黑的眸子自管望着那边,两道秀眉几乎是锁了起来。
“不知道哪位是陶七公子”宛帔说。
静漪摇了下头。
她不能告诉母亲,她知道哪位是。
就在陶骧一转头的瞬间,她手脚都发凉了。
“漪儿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宛帔看到静漪面上泛红。
“大太太出来了。”翠喜说。
宛帔看着杜氏迎出来,并不见三太太和四太太。她倒觉得杜氏体贴她也体贴到极处。
宛帔说:“我们迟些再过去吧。”她吩咐翠喜悄悄的进去,“让人告诉太太,说咱们已经到了,不好这时候冲撞了去,稍晚些等她吩咐。”
静漪扶着宛帔在廊下坐了,背转身,仍能听到一墙之隔的那院中的笑语。
杜氏母亲言谈爽利,听起来,那位陶夫人,也不遑相让渐渐的笑语声远了,想来是进了上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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