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因为宿老爷子葬礼的事情,宿郢已经连着熬了几天,现在已经相当疲惫了。可以说再这么下去熬个一阵子,他可能会直接轮回到下个世界去,任务都不用做了。
抱了好一阵子,周卑才松开他,不过脸上的情状很狼狈。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小花猫吗”宿郢看着他这幅样子,笑话他。
“才不是。”小孩儿可能也觉得掉面子了,一把抹掉眼泪,但根本抹不干净。
“哎哟这泪珠子掉的,你要是神话故事里的人鱼,那咱们可就发财了,天天卖珍珠数钱。”他用大拇指去揩眼泪,却被周卑抓住了手,按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上。
“想得美,不让你发财。”周卑吸了吸鼻子。
宿郢被他罕见的撒娇逗笑了,没把手从他脸上拿开“好好好,不发财就不发财,那就穷着吧,穷点好。”
周卑抱着他的手,微不可见的点头。他手心里的水迹依旧不断蔓延开,可并不会再成串儿地流下来了。
他不在的这几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然周卑不会一次两次地哭。只是再这么下去,可离“含笑而终”越来越远了。
不过好的是,他看得出周卑在面对他时已经逐渐卸下了防备,会哭会发脾气,还会委婉地撒娇,说明他之前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周卑哭起来悄无声息,嘴都不见瘪一下。他将宿郢的手按在自己的眼睛上默默流泪,偶尔吸气时打两个嗝,鼻水都流下来了也毫无所觉,直到十几分钟后,这场淋漓的宣泄才慢慢收尾。而这时,手掌里,指缝间全是湿润。
宿郢拿开手,让周卑那双红彤彤的眼睛露出来。
“想我想得这么厉害吗,哭成这样,我这几天在老家,家里出了很多事,我实在太忙了,心情也不太好,所以没怎么给你打电话。”他拿纸巾给周卑擦了擦脸,一边解释他这段时间的冷落。
“什么”周卑想问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没资格问这个,于是说了半截又憋了回去。
“我爸脑溢血走了,这些天在给他办丧事。”这几天因为宿老爷子的事,宿郢的情绪不太好,心里也憋得慌。
即使穿越了无数个世界,但在往常那些世界里,他待的时间都相当短暂。
一开始是穿越成动物,很长时间后,才慢慢穿越成人。但成为人的时间也并不长,不过百年,且每次穿越的时间又相当地不稳定,长的时候能待个几年,短的时候不过几分钟。
记得有一次他穿成了个短命皇帝,刚刚穿越过去,一杯毒酒就已经穿过喉咙了。还没来得及感受什么就浑身一阵剧痛,接着就死了。
而如今的世界算是他待的最久的一个世界了。
他从小是被宿老爷子带大,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已经见惯了生死,也习惯了与周遭的人保持距离,要说感情能有多深那也没有,至少让他在葬礼上哭是办不到的。
宿母因为这一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孝”,是畜生,说是他气死了宿老爷子。宿母跟宿老爷子关系不好,分居多年,所以从小没怎么相处过,后来他出国读书,几年才见宿母一次,基本谈不上什么感情。
所以,在宿母当着他的面哭闹时,他让保镖把人架了出去。
宿芩云可能被他的冷酷吓到了,很识相,没找麻烦。况且比起他,宿芩云对宿老爷子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她后悔痛哭都来不及,哪里会去关注别的。
可惜太晚了。
周卑没想到是这种“大事”,当即道歉“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也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非要做这个任务,他不会跟周卑在一起,如果没有在一起,赵立将不会为了报复他“抢了”周卑而找到宿芩云,将那些照片交给那个没脑子的女人。如果宿芩云没有拿出那些照片,宿老爷就不会死。
这其中或许也有宿芩云跟柳意的事情的刺激,但归根结底,他跟周卑的事是,如果他们没有搅和在一起,那就不会有这些事。
可既然已经这样了
宿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搂过周卑,说“我现在可只有你了。”
周卑愣了好一阵“舅舅,你”
“对了,我记得,姐夫说过你是初中就出去上学了,是吗”
“是。”
宿郢又问“一个人孤单吗”
“还好。”怎么可能不孤单。因为相貌缘故,班里的男生都排挤他,女生倒是喜欢他,但他并不喜欢女生,他是同性恋。宿舍里是别的班的同学,不是一个班的,也没人搭理他。
他最孤单的时候,整整有一个月没有跟人讲过话,憋得厉害了,就回宿舍抱着枕头,自己跟自己说。后来被舍友发现了,还报告给老师,说他是神经病。
宿郢鼻子里“嗯”了一声,闭上眼“你为什么会喜欢赵立将”
“他对我好。”
这可真是最烂的理由了。
“你”宿郢想问他,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名声吗为什么不洁身自好,为什么会跟那么多人上床,难道都是因为别人对他好吗
这样的观念,也无怪他遇到的都是些垃圾。
“我其实不恨他,没有人对我那么好过。”周卑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降低了些,“他们曾经对我都很好。”
他嘴里的他们,就是那些在跟他享受性爱后,还将他的事当成趣闻讲给所有人听的烂人们。
“嗯。”宿郢并不想指责他什么,他没兴趣,也不想纠正他什么,依然是没兴趣。他感觉有些渴了。
“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什么事”
周卑低着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强迫我来跟你住”
宿郢刚站起来准备去倒水喝,听到他这话停住了。
如果不是任务,他不会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也不会去想着修改任何人的人生轨迹。说得难听点,即使周卑死在他面前,他可能也不会多看一眼。
可他不能这么说。
“哦,我为什么强迫你,这是个好问题,也是个没有价值的问题,之前说过了,即使你不愿意,你也得跟我住在一起,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宿郢一手揣在口袋里,手指不自觉地埝了捻,“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那么,你是想先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周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想听假话是怕真话不好听吗”
“是。”也许是哭了一场的功效,今天的周卑格外的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