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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分开

姜媃对美丑, 其实不是特别有概念, 毕竟从前饭都要吃不上了, 又哪里有心思捣鼓那些。

但是, 她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是知道自己的相貌很不错的。

故而,苏三婶子这样说,对姜媃半点作用都没有。

儿不嫌母丑, 再者人都死了, 她还能真去计较嫌弃什么不成

姜媃冷笑,娇矜地扬起下巴, 甚是不屑地说“丑不丑的, 有你什么事我看你才最是面目可憎, 教养出这个毛贼的儿子, 真是丢绮罗村的脸面”

苏三婶子脸色一变,姜媃并不想和这样的极品多费唇舌。

所以, 她直接对秦野说“小叔, 报官, 我被吓到了, 不晓得是不是丢了东西,一会让流朱清理一下。”

一句报官,顿让院中的人大惊失色。

张里正更是脱口而出“不能报官。”

姜媃冷眼看着他,软糯白嫩的小脸上面无表情。

苏三婶子更是急了,这下薄田买不到不说,还把姜媃给得罪了, 自己儿子很可能还要吃牢饭。

“对,不能报官,不能报”苏三婶子慌忙说着,

说完这话,她还急的伸手糊了苏六几巴掌“你这个混不吝的,你要银子找娘要不成非得去招惹别人,你这是要害苦我啊”

张里正忙不迭点头“媃女娃子,真不能报官,你这官一报,可要害苦你里正伯伯了。”

姜媃心明如镜,一个村里面,里正是最有威望的,在府衙那头也认识几个人。

自来的习俗就是村里人习惯有事找里正解决了,若是闹到公堂上去,这不仅有损村里的名声,往后别村姑娘也不会愿意嫁进来。

更甚者还会有损里正威名

最后这一点,才是张里正最不能接受的。

然而姜媃不为所动,她面容无情极了“所以,我就活该吃下这个亏,还被个嘴贱的平白沾一身骚”

里正哑然,这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能解决的,毕竟姜媃现在根本算不得绮罗村的人。

秦野定论“里正,我嫂嫂受了惊吓,还被污了名声,此事就这样算了,怕是还要被人讹上。”

报官,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张里正懊丧着脸重重叹息一声“罢了,这事我解决不了。”

苏三婶子懵了,里正不管了

她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抱住张里正大腿,撒泼道“里正里正,你不能不管我家小六啊”

张里正甚是尴尬,挣脱不开苏三婶子,由碍于男女之别。

“你放开”张里正脸都涨红了。

姜媃扬声道“里正伯伯,勿以恶小而为之,今日包庇糊弄过去,明日就成大祸,对这种行为我绝不姑息”

张里正已经熄了多管闲事的心思,挣脱苏三婶子,对姜媃叔嫂两人拱了拱手,背手离去。

苏三婶子彻底慌了,大声喊着“里正里正你不能不管啊”

张里正背着手飞快走远了,对苏三婶子的呼喊不闻不问。

苏三婶子四肢发软,脸色煞白。

苏六半点都没有死到临头的觉悟,他还在挣扎叫嚣着“谁哪拿老子怎么样”

秦野和姜媃都是自持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和苏六这样上不得台面的痞子计较。

定了报官,那就一定得报官。

秦野吩咐流朱将人看好了,赶着姜媃回房休息,他警醒着看苏三婶子家还要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直到天亮,苏家三婶子家也没动静,苏六的其他五位哥哥,像不知晓这回事,半点都没过问一下。

巳时分,姜媃用完早膳准备打道回府门,这里薄田不准备卖了,就没有什么好商议的。

临走之时,张里正出来相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媃知道他想说什么,当先堵了他的嘴“里正伯伯,您是个值得尊敬的好人,无论我以为走到哪,我都会记着你的好。”

这话说来,不过安抚人心的,偏生张里正吃这套。

他接连叹息,到底还是觉得对不住姜媃“媃女娃子,是里正伯伯不好,让你白跑了这么一趟。”

姜媃摇头“往后我家那份薄田,还要仰仗里正伯伯多关照。”

张里正一拍胸脯“没问题,媃你娃子你放心,只要有你里正伯伯在一天,就没谁敢觊觎你那份田产。”

姜媃放心了,她如此寒暄,也不过是为了得里正这一句话而已。

毕竟,她常年不在村里,那田产又没法挪动,就搁置在那,若是被人霸占了都不知晓,可如今有里正这话,姜媃就不担心了。

里正于一村的威信还是和深厚的,所以姜媃在走之时,已经不担心了。

然而姜媃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息九颜却是没走。

他甚至看着一行人逐渐远去的影子,忽的问里正“里正,我这里有两幅画像,你帮我认一认。”

对这个忽然出现在绮罗村,衣着不凡的贵公子,里正是怀揣一百二十分的小心翼翼“何人画像”

息九颜从怀里摸两张纸张来,白纸抖开,展现出一男一女的小相来。

那男的,一身书生气,斯文儒雅,瞧着人模人样的。

而那女的,则长相有些怪异,一单一双的眼睛,朝天鼻大嘴巴,确实不怎么好看。

张里正第一眼就惊呼出声“这是媃女娃子爹娘”

息九颜眸色一厉“你确定”

张里正点头“贵人,我确定,媃女娃子爹娘就长这样的,当初他们夫妻俩来我们村的时候,大家都还觉得惊奇,毕竟媃女娃子的娘真长的很一般,但是媃女娃子打小的美人胚子,不像爹不像娘。”

息九颜冷笑一声,捏紧了两张小相“可不是不像么毕竟这两人模样可生不出姜姜那等好相貌的”

张里正表情一震,余下的话却是不敢问了。

息九颜额头青筋直迸,最后太过愤怒,直接三两下撕了小相“好对狗男女”

张里正浑身颤抖,某种不可思议地猜想在脑子里成形,吓的里正浑身冒冷汗。

“贵人,当年媃娃子爹娘实在很可怜,我才没忍住帮了他们一把,我实在不晓得他们竟然竟然”剩下的话里正不敢说了。

息九颜摆手,缓和了情绪“没事,里正我没怪你。”

事实上,他很清楚,当然要是里正没帮姜媃爹娘,很可能姜媃往后的日子过的更凄惨。

至少在绮罗村能落脚,才给姜媃了几年的庇护。

息九颜伸手拍着里正肩膀,笑道“里正,我闲着无事,你同我好生说说当年姜姜爹娘的事,特别是如何故去的,我甚是感兴趣。”

张里正打了个抖,忙不迭地点头“贵人,好说,一应都好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姜媃一行人用小半日功夫回了青州城,流朱不愿意和府衙的人打交道,秦野遂亲跑了一趟,将苏六和另一个邻村地痞送进了大牢。

这事在姜媃这就算过去了,她不再多理会,毕竟苏三婶子一家地位在那比着,还不值得她去多计较。

眼看时日如流水,天气一日热过一日,仲夏在即,姜媃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夏衫。

秦野似乎很忙了,他给姜媃入画的时候都少了。

至于他左手,姜媃如今只激活了二级商城,距离三级商城还差一百积分,故而没法兑换恢复手伤的药剂。

总归好几个月的日子都等了,姜媃也不急在一时。

她照常按着繁花楼里六位先生交代的课业继续学着,时不时在关心一下秦野心理健康问题。

如此中秋之时,积累的积分终于够了,姜媃迫不及待的激活了三级商城,一划拉页面,瞅着绝对灵验的药剂流口水。

这药剂不便宜,实打实要五百积分才能兑换,姜媃激活商城后,所有的积分为零,现在也只能瞧着眼馋而兑换不了。

秦野一直都不着急,他花了点功夫将秦家买卖理顺了,至少秦家买卖忽然离了他也不会出变故。

跟着,姜媃就发现,大佬在出神,看着他左手出神。

姜媃只当他是想恢复左手了,半点都没想其他。

然而,在生辰那天晚上,秦野用完整个生辰蛋糕,又哧溜吃了一碗长寿面之后,大佬开口了。

他说“嫂嫂,我不想做画师了。”

姜媃话进耳朵转了一圈,还没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就在点头。

点完头后,她才察觉到不对,猛然睁大了眸子,吃惊地望着大佬,舌头都打结了“大大大佬,你说什么”

秦野表情淡然,甚至还有一种云淡风轻的意味“嫂嫂,我今天就十三了,我不想再做画师了。”

姜媃无措了,小姑娘纠结地拧起眉头,小心翼翼问“那你想做什么”

她甚至都准备好,只要大佬不是想干作奸犯科的事,她就都支持他

毕竟,人嘛总要多几次的尝试,才会明白自己想追求的是什么。

熟料,大佬却说“嫂嫂,按着命运轨迹,我该去豫州参军。”

姜媃吃惊了

她结结巴巴的说“参参参参军”

秦野点头,少年目色晦暗地盯着仍旧不甚有知觉的左手。

他许久都没说话,就在姜媃想劝说他打消这个念头的时候,小姑娘就听少年意味不明的声音低低诉说起来。

“嫂嫂,”俊美的少年低着嗓音喊了一声,像是秋风下,摇曳飘零的枯黄落叶,竟是带着让人心疼的可怜,“我若只做个画师,当嫂嫂成为天下第一美人后,谁来保护你呢”

姜媃被怔住了,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是用手扶着才合上“不是,我不需要人保护的。”

秦野摆手,表情格外的严肃“嫂嫂,我想过了,往后你美名在外,不怀好意之人肯定更多的,我即便成为天下第一画师,那又如何呢没权没势,当有人想抢夺嫂嫂的,我拿什么来保护嫂嫂仅凭一支画笔么”

听闻这话,姜媃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前她是个孤儿,只能眼羡别人有温暖的家庭。

旁人有护持的严父慈母,她没有。

旁人有妹控姐控的哥哥弟弟,她没有。

旁人有慈爱的爷爷奶奶,她仍旧没有。

于是,她就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姑娘一样,在大雪隆冬里头,划掉火柴,才能看到点滴的温暖。

可是,这微不足道的暖意,怎么能够过完整个冬天呢

从此以后,她学会了从来不去奢望。

不去奢望别人有的东西,转而握紧自己的手。

不去奢望别人的幸福,转而钻研进书本里头。

外人都道她年年拿奖学金,真是学霸天才。

可唯有她自己才明白,不过是把别人很家人相处的时间都用来跟书本作伴罢了。

然而如今,面前的人说要保护她

还说,因为想要保护她,所以想努力爬到更高的位置去。

姜媃已经不晓得自己要如何反应了,她愣愣望着秦野,就移不开目光了。

秦野还在想着要怎么说服姜媃,不经意一抬眼,就惊住了。

他皱起眉头“嫂嫂,你哭甚”

姜媃反应过来,连忙慌乱地抬手抹脸。

小姑娘颤着嗓音,死倔不承认“谁哭了我才没哭”

她是真没想哭的,但是发涩的眼圈不晓得如何一回事,怎么都控制不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水哗啦哗啦涌出来,冲破眼眶,沾湿睫毛,哗啦往下流。

秦野抿紧薄唇,挪动椅子,然后从袖子里摸出帕子给她擦脸。

“我也不全是因为嫂嫂,”不经意把小姑娘给惹哭了,少年反倒不好意思了,耳朵尖微微泛红,“老师说,以我才学,不入朝堂很可惜。”

姜媃拽着他袖子,拼命摇头,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心头更是酸酸涩涩的,像是吞了一颗酸枣,将牙都酸倒了。

“不是,”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噘着娇粉水光的唇,“我晓得,你是怕我往后被权贵给欺负了,老是找半玄老师救场,你心里不痛快。”

姜媃简直一语中的,说中了秦野的心思。

小姑娘又抽了口,哇哇道“小叔,不是,秦野”

她喊出他名字,哭的有点沙的嗓音像是浸润了砂糖橘的甜味,咬上一口,水甜水甜的,浸人心脾,甚是舒服。

“秦野,”姜媃努力做出认真的表情,绷着白嫩小脸,小爪子搁大佬肩上,毛茸茸的脑袋凑过去,低声嘀咕道“我是不想你过的辛苦,你知道你这一去豫州,会怎么样么”

秦野是知道的,他可能比姜媃还更清楚,毕竟和系统缔结契约的时候,系统已经原本的命运轨迹原原本本地给他看了一遍。

所以,他其实是明白的。

少年心头流蹿过莫名的暖意,像是金黄色的蜂糖丝一样,一拉起来,都是芳香的甜味。

“嫂嫂,”他喉头滑动,心尖子软乎的厉害,“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姜媃气恼起来,她抡起拳头砸了他两下,气呼呼的道“那你还去就做个画师不好吗”

秦野深沉地望着她,薄唇却甚是寡凉“不好,我不安心只单单做个画师。”

说到底,还是他心里滋生了莫大的野望,想要爬的更高,走的更远,才能将这般软糯娇俏的小姑娘护在羽翼下,让她一辈子都过得快活安乐。

姜媃更气了,她咬着唇肉,蛮横任性的低吼道“不管,我不要你去说什么我都不要你去”

秦野敏锐地抓住这话语里头的颤音,他胸腔震动,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激荡起来。

他踟躇试探地问“嫂嫂,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分开”

姜媃呆住了,她傻兮兮地看着他。

被猜中了心思,她心里头一回生出了慌乱来“不,不是”

秦野忽的翘起嘴角,他犹豫了下,伸手轻轻捏住了姜媃的嘴皮子,眉眼闪亮如星辰“我很高兴,嫂嫂不想离开我”

姜媃羞耻心哔哔地跳动,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其实谁都不知道,生离和死别,姜媃能很好的面对死别,可却最是无法忍受生离

骨子里渴望家庭的温暖,所以就不愿意世上再有别离。

但造化无常,生离又总是如影随形。

秦野轻易地看破她这软肋,然后少年大胆地将小姑娘抱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其实,也最不想离开嫂嫂的”

我其实,也最不想离开嫂嫂的

秦野的这句话,像是一道紧箍咒,勒在姜媃心坎上,整夜整夜的酸涨又难受。

她觉自己不该这样任性,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佬生下来就注定是大佬,他要走的路,哪里是她能阻碍的。

可一方面,她自个又很难受。

姜媃最受不得生别离,特别是当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

对她来说,秦野就是唯一的亲人。

这好好的亲人不在身边,因世事而不得不分开,此等事宛如是在剜姜媃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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