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经理看了病人一眼, 走了。
医生见他离开, 敲敲玻璃,对通话器喊“哎,小帅哥”
程几转向他。
医生说“你们亲戚的医药费是周哥垫付的,记着还给人家啊这些仪器都是我的收藏品, 开一天的费用贵到你们难以想象”
程几和老耿不约而同摸了摸瘪瘪的口袋。
医生又说“周哥是个好人, 其实他和病人不熟,他手底下那么多人, 哪会关注一个小保安但病人落难了,他却愿意尽心尽力帮忙, 真是难得”
程几不傻, 明白这话的意思,对方目的不是单纯为了夸周经理,而是在说“你们去讨说法就讨说法, 不要提周经理的名字。
“我有数,不会牵连到他。”程几说。
医生点头,在病床前坐下。
程几低声对老耿说“干爹, 我本来想让你把所有能喊来的人都喊来,现在觉得还是算了, 到时候就咱们俩。我感觉这事儿不简单,毛小伟是个硬点子, 很可能有黑涩会背景。”
老耿说“那周经理不是不让我去吗”
程几说“你就把车停在他所说的山庄东门外等我, 我先进去, 找到毛小伟后尽量把他骗出来, 如果骗不出来我就直接问。我准备十一点之前就位,彻底把周经理撇开。”
“你不按计划来”老耿问。
程几说“我定的计划才叫计划,别人制定的顶多算参考。”
“没有他,你能进去水月山庄”
程几笑道“我只有一种地方可能摸不进去,也不会轻易去摸门口有荷枪实弹哨兵站岗、里面有武器弹药库的。水月山庄不就是个小宾馆么名气邪乎些罢了。”
老耿问“你认识毛小伟”
程几摇头,指指眼睛“我会找。”
老耿同意了“行,还有什么要我准备的”
程几沉吟不语。
他的第六感向来比较灵,唯一不灵的就是上辈子牺牲的那天,他正翘着腿和同事聊天,突然接到出发的指令,穿好装备就跳上了车,嘴里甚至还含着一块巧克力,谁知道一场原本不复杂的抓捕行动里居然折了三个人。
他那时对未来也有许多憧憬,最后都化作了一捧灰,真是无可奈何。
所以他得谨慎。
“能帮我弄一件背心吗,带插板的那种。”
老耿听懂了“防弹背心啊”
“里面必须是复合陶瓷插板,别拿假的糊弄我。”程几说,“我要是肋骨断了就找你算账。”
“不怕死但怕疼”老耿总结。
程几眨眨眼“对。”
他突然想到腹内有一个原本不属于男性的器官,心想来一颗子弹把那玩意儿打穿了也好,到时候去医院麻利些摘除,一了百了。转念一想还是怕疼,宁愿留着。
老耿问“那要搞把配套的枪不”
“有那玩意儿反而添乱,我也不敢随便用。”程几说,“我穿防弹背心是怕被人暗算。要不你给我弄个头套,黑色警用的就行,免得那小子看见我的脸。”
老耿坐在病房角落打电话,他的兄弟们在传统意义上并非善类,但多少都有些急人所难的义气。大半个小时后,程几需要的东西送到,此外还附送了一堆冷兵器。
程几从里面找出几把匕首,全部插在腰上。
“手指虎,这个好”他找到有趣的小玩意儿。
手指虎是套在手指上的金属物件,有套四指的,也有只套一指的,外侧有一个或数个锐角,除了打架防身外还能用来破窗。
“我年轻时不喜欢用那个。”老耿说,“总觉得跟作弊似的。”
程几浅笑道“我不在乎。”
两人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出发,原本想和医生打个招呼,见对方因为劳累趴在病床上打瞌睡,耳朵仍旧支棱着听仪器声音,便不敢打扰,轻轻掩门而去。
路上程几试穿防弹衣,发现那玩意儿居然是美军淘汰下来再流通到黑市的,早年算是黑科技。
他说“这东西很好,在伊拉克救了很多人的命。”
老耿边开车边问“什么伊拉克”
“世界上没这个国家”
“当然没有。”
程几吐了吐舌头,不再多问,他毕竟是穿越而来,本地土著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老耿用余光看他,而后问“确定了非去不可”
“干爹,你现在打退堂鼓”
“当然不是。”老耿说,“我豁出命去也无所谓,我是为你着想。你才二十,人生刚开始,所以过会儿还是我进去问黑涩会就黑涩会,我不怕”
程几沉默,而后说“我以前有个老师,年纪和你差不多,每次看见我偷懒都会骂,说什么大路不平有人铲,你天天搁这儿睡觉聊天打游戏,往后怎么铲路是指望他们替你铲呢还是她们他说这话时,手总指着一群老弱妇孺,不是逛街的姑娘,就是买菜经过的大妈,或是上学放学途中的孩子。”
“我很早就知道自己该是个铲路的,虽然也害怕也犹豫,但责任在肩,不铲不行。”
他沉声说“这事儿也一样,该铲就铲,我管毛小伟是什么来路,既然他敢对小俊下手,我就要去铲一铲这块臭石头。其实我不仅为了小俊,也为了保护周经理,他们水月山庄里埋着毛小伟这颗害人的定时炸弹,往后说不定会炸出什么大窟窿来,连累周经理,应该早些拔除。但是你铲不如我铲,因为我专业。”
老耿问“你学挖掘机的”
“”程几问,“爹,你这个智商是怎么活到五十岁的”
老耿说“我没法明白你的语境啊你不就是个大学肄业吗”
程几说休学啦,和肄业不一样,学籍保留的啦
老耿问“你到底学什么专业的”
“”
这个问题真要命,程几穿越过来有一阵子了,居然还不知道原主之前学什么的,从来没关心过
“挖掘机。”他只好说。
老耿翻了个白眼。
“总之”程几说,“管毛小伟后面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去闯闯”
“好”老耿猛拍方向盘,“就咱们爷俩”
程几笑了,戴上头套,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时针指向晚间十点四十五,两人到达水月山庄。
山庄大门口依旧车水马龙,他们沿着由山势、水流和石墙组成的外围向东继续行驶,找到了周经理所说的东侧小门。
程几这才明白周经理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
这是个废弃不用的小铁门,门里门外早就长满了山间藤蔓,远远望去和灌木连为一体,显得鬼气森森,别说客人,大约连水月山庄自己的保洁员都不愿多往这边走动。
铁门上锁,门边有监控,离门二十米处有一盏路灯,但对于程几来说都与摆设无异。
他让老耿的车子后撤到树影里,自己摸到铁门边,眨眼工夫便进去了。
老耿隔着乱草小声问“干嘛这么快”
“门没锁。”
“那上面的探头呢”
“有人挪过角度了,照不到门。”
老耿点头“看来周经理是真想帮忙。”
程几低声说“我去了,你接应我。手机带了吗”
老耿举手机给他看“你小心,别硬来,不行就撤”
程几比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