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同事们在不远处战斗,呼喝声和示威的枪声不绝于耳,但他仿佛听而不闻,颤声说“因为看不见看不见”
齐北崧不明白他的举动,用衣服沾了清水,继续帮他擦眼睛周围,问“怎么了”
程几说不出话来,一下一下地咳着,他很乱,渐渐地欣喜若狂
齐北崧并不是失忆,只是那九个多月的昏迷让他头脑迟钝,机能退化,即使他醒来后,也花了三个月才完全清醒,其中前几十天都在混乱和昏睡中度过。
如果人的装记忆的地方是一个个柜子,那么他的柜子还在,连带里面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只是门锁锈了,他受过伤的脑袋得找到钥匙,或者砸了锁,才能把记忆放出来。
关键就是“看见”。
他并不是忘了某一段人生,不是筛选式的失忆,他只是缺少刺激,许多次、经常性、不断重复的视觉刺激
程几问他“我叫什么名字”
“耿春红。”齐北崧说。
“再说一遍”
“耿春红。”
“我真的叫耿春红吗”
齐北崧停了手,深深地看着他。
程几很惨,整个眼皮都肿了,鼻子通红嘴唇灼热,长长的睫毛被泪水糊住,像至少哭了十五个小时。
“”齐北崧将西服泡入清水池,拎起来略微挤干,给他擦脖子和胸口,“水有点冷,你忍着些。”
“我真的叫耿春红吗”程几又问一遍。
齐北崧想了很久,忽然说“不是。”
“不是”
“不是。”齐北崧很坚定,“我暂时还想不起来你的名字,但你不姓耿”
“确定”
齐北崧脱下衬衣披在程几身上,断然道“确定”
“我叫程几,禾字旁的程,几个的几。”
齐北崧并没有表现出幡然醒悟。
程几问“你既然对我的名字没触动,为什么确认见过我。”
齐北崧帮他把衬衣穿上,又开始扣扣子,直严严实实锁到最上边一个,连袖口的也不放过。他知道这是个男人,光膀子也无所谓,但他就是不愿意他被人家看,刚才包房内的那一幕气得他肝颤
“我有一种感觉,”齐北崧说,“咱俩好像在类似的场合打过架。”
程几噗地笑出声来。
齐北崧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力度很轻柔“说错了”
程几摇头,笑问“那你觉得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齐北崧想不起来。
程几也不勉强,拍拍他的肩,说“胸肌练得不错,跟扇面似的”
齐北崧眼睛一亮,立即给他看腹肌,这家伙爱在媳妇儿面前显摆的脾性死不悔改。
程几调戏他“那你说我们是不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啊”
齐北崧认真负责地回想,否认“我有私人的健身房,不跟别人一块儿练,至多就我哥媳妇儿,或者几个兄弟朋友陪我,好像没你。”
提到朋友,程几想起他那酒肉发小赵小敬,于是问“赵小敬陪你么”
果不其然,齐北崧问“赵小敬是谁”
程几又笑了,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齐北崧惊疑了一瞬,立即回抱,手臂跟铁箍似的,恨不得要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哥们儿,咱俩见过的确见过”程几泪水潸然。
他冰凉的面庞就帖子齐北崧的颊边,齐北崧好想吻他,但硬生生忍住。
“咱俩关系好吗”齐北崧舔了舔下唇,沙哑的问。
“不好。”程几在对方肋上捏了一把后松开,“老打架”
他还在任务上,不能长时间躲在盥洗室和人搂搂抱抱,得赶紧归队。
“我和你关系不好”齐北崧显然不信。
他就抱了程几一小会儿,心都酥了,腿也软了,就一个地方石更,回去之后大约又要跟中了邪似的彻夜难眠,寻思这一抱的滋味。
程几站起身问“看见陆小飞去哪儿了吗”
齐北崧知道他在问那个和他搭档的姑娘,回答“她被两个人掩护着到战圈外面去了。”
“那就好。”
“她也是特警”齐北崧的语气有点儿酸。
“是。”程几扭头轻笑,“帅不帅”
齐北崧问“你要去哪儿”
程几挺直脊背往外走,正好一个驰援的兄弟奔过,那人大叫“哎哟你这哭得梨花带雨干嘛呢”
程几抹泪说“还不是那帮货乱扔催泪弹”
那人说“都听到枪响了,当然等不及”
一听他提到枪,程几陡然想起自己腿上中过弹,赶紧低头找这一找不要紧,他“哇”一声喊出来
只见一个个血脚印落在他走过的地方,在他刚才蹲着的地方还汪着一滩
催泪弹对皮肤和黏膜的剧烈刺激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都没发现自己在出血
齐北崧同样太关注他的脸,加上他的裤子为黑色,血色不明显,所以也没发现。
程几顿时就站不住了,身子直往下坠,仿真枪的杀伤力虽然远不如真枪,但在人身上开洞也不是好玩的
齐北崧冲过来将他一把抱起,问那兄弟“救护车呢”
“还救什么护车呀”那兄弟也急了,“拉警笛送医院啊”
齐北崧心急如焚扛着程几往外跑,边跑边问“这情形咱俩是不是也有过”
程几被颠得语不成声“有有过”
“操”齐北崧吼,“没事儿,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