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顾鹤之这么一说, 苏怀夏想起,他的确是痛觉缺失症的患者。这可能就是他不怕地不怕, 可以完全无所顾忌任由自己兴趣行事的原因。
但苏怀夏心疼呀患有感觉缺失症的人, 通常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就像面前这呆子一样
“你不怕疼就可以乱来吗”苏怀夏被顾鹤之急得直跺脚, 拉着人回到自己的房间, 把他按在床上坐着,自己满屋子找药箱。
最后发现药箱在柜子顶上,苏怀夏人比较矮,只能搬了个椅子在脚下垫着, 上去后还要掂着脚尖才能够着。
椅子在苏怀夏脚下摇摇晃晃的, 顾鹤之觉得,起身说道“我来。”
苏怀夏转头瞪顾鹤之一眼, 瞧见他手臂上冒出的鲜血像是小溪一样咕咕的往下流淌, 她就更加着急“你给我坐下”
说的声音坚定又坚决, 像是在生气,顾鹤之望望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救了小姑娘, 人还会这么生气。他还是不要招惹她比较好。于是他重新回床上坐好。
苏怀夏终于拿到医药箱, 手忙脚乱的取出剪刀酒精棉花, 坐到顾鹤之旁边的床上。
顾鹤之见势就要脱衣服, 苏怀夏赶紧阻止“别别脱, 那样会很疼, 我帮你剪开”
说完就扭过身体, 小心翼翼将顾鹤之的袖子剪开,然后拿起酒精棉花和镊子,轻手轻脚的给顾鹤之
顾鹤之很想再次提醒苏怀夏,自己会感到疼,不用费心力这么小心翼翼,只要简单擦下消毒就好。
可是让他看见小姑娘侧着脸,表情小心又凝重,白瓷似细腻的肌肤边上垂着几缕发丝,看上去宁静又美好,他又舍不得打扰这份专注。
小姑娘这温度的柔软指尖轻轻触到他的皮肤,带起一阵阵细细如羽毛划过的滑痒。
“小夏。”顾鹤之忽然轻柔的喊了苏怀夏一身。声音比往常更带了几分温柔,苏怀夏心里一颤,茫然的抬头回看顾鹤之。
“嗯”
“你这样坐累吗”
“还好嗯。”苏怀夏不明所以的扭下腰,发现还真的有些酸麻,不由轻声嘤咛了下。
顾鹤之唇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我们换个姿势”
“啊”苏怀夏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觉得眼前一阵旋转,自己就被顾鹤之抱到了腿上,“啊你想做什么”
苏怀夏吓了一跳,差点没甩掉手上的镊子,瞪圆了眼睛一脸惊吓的转头瞧顾鹤之。
正好对上他又变得深邃的目光和挂在眼角唇边的坏笑。新的姿势让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苏怀夏几乎能够清晰的看见顾鹤之细腻到看不见毛孔的好皮肤,已经他那形状漂亮的嘴唇就在不远处。那红的颜色真好看,比任何口红的颜色都好看苏怀夏不住想去咬一口。
啊苏怀夏被自己拿不入流的想法给惊到了,赶紧别过脑袋,假装又全神贯注投入伤口处理中。
然而怎么伪装都掩饰不住脸上的红霞。一对小巧的耳朵更是烧的晶莹剔透,像是块是红水晶。
怎么办她这个老阿姨好想威亵这块就在嘴边的小鲜肉啊不行这里是知青点,她还没有十八岁不能祸害人家,要忍住
谁知这块不知道危险近在眼前的的小鲜肉,竟然还好死不死的凑上来,声音低低得在苏怀夏耳边响起“你耳朵忽然红了啊在想什么吗”
苏怀夏“”想把你推倒柔躏一百遍啊
苏怀夏咬牙努力学习顾鹤之的大招。不理睬,不说话。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想
她向前挪了挪,伸手去拿盒子里的纱布,然后干净利落又仔细的帮顾鹤之缠好。
为了泄愤,她故意多缠了好几圈。把顾鹤之的臂膀缠成了个大猪蹄子。
“好了”苏怀夏记得看着自己的作品,长长舒了口气。手里的纱布也被她用的剩下最里面的纸筒子。然而,她此时才发现,有什么坚定的正在顶着她
苏怀夏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然后又是心脏咚咚狂跳。不是说好了冷情吗怎么到这儿就变得这么热情了感觉到顾鹤之也没怎么束缚自己的意思,苏怀夏赶紧从她身上跳下来,咬住唇红着脸瞪顾鹤之。
“你你混蛋”她边说着边将手里的纸筒丢到顾鹤之怀里,转身哒哒跑出了房间。
边跑苏怀夏边不断的告诫自己,冷静冷静,现在不是擦枪走火的好时机,她这个老阿姨一定要把持住啊
顾鹤之无辜的接住纸筒冤枉啊他真的什么都没想,就只是想让苏怀夏更舒服些刚才那只是意外苏怀夏缠纱布的时候,不断的在他身上来回扭。他也是男人,只是痛觉感觉缺失,又不是姓冷淡
那现在怎么办
啊顾鹤之无奈的长叹声。
苏怀夏趁大家不注意,从后门跑出庭院冷静下。脸上不那么烧的慌后,才敢走进知青点。
这个时候,雷业军和知青点一众人还在询问这个疯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见苏怀夏进来,大家纷纷对顾鹤之表示关心“小顾同志怎么样了”
“流了不少血,现在我帮他简单包扎了下,你最好去趟县医院。”苏怀夏回答,“你们这里呢有问出什么了吗”
“问出来了。这是王大成的疯娘。”雷业军沉重的说。
“王大成是谁他的娘为什么要来袭击我”苏怀夏不解。
“那是我对不起你,王大成是跟着我一起收鳝鱼的小弟,前段日子你不是让我们收鳝鱼吗最好还让我好把周边的鳝鱼都收了。一个人搞不定,我找了些帮手。王大成相信收这鳝鱼赚钱,为了收更多,就把他娘给他准备的娶媳妇的钱给搭进去了。”
“但现在,鳝鱼被纳入国营水产公司的收购渠道,城里两个小饭馆也都关门了,我们的鳝鱼基本都砸在手上,卖不出去。王大成和我投的最多,心里都愁啊。王大成的傻娘人虽然傻,但是把王大成捧在心尖上宠,看到他这样着急,心里就生了恨,就变成今天早上这样了。”
苏怀夏听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想起自己的确有让雷业军大规模收购鳝鱼,因为她确定,鳝鱼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会很畅销。
但现在看来,她可能估错了这个畅销来的时间点。
“你最早的鳝鱼是什么时候收到的”苏怀夏问。
“最早的一批要四五天了。没地方养,用网子包住,扔到河里去了。只是这样囤着,鱼没东西吃,一定会越养越瘦的。在这样下去,那就真的要都赔在里面了。”
雷业军不怪苏怀夏,但语气里却是逃不开的着急。
苏怀夏觉得内疚,这件事至少和她有关,怪不得人家的娘要来找自己的麻烦。现在现在怎么办苏怀夏尽脑汁想着解决办法。
这时,你又传来了喧闹的声音。不是盖房子的,而是男性村民的叫唤。
“哎,不好了”孙博洋从外面走进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雷业军问。
“我不是把那个老婆子绑了吗现在外面有人来要人了”
“要人是王大成来了吗”
“这倒不是,大成哥不在里面。来的人是村长和一帮我不认识的人。”孙博洋奇怪。
雷业军听了啪的一声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我就知道好好的王大成他娘怎么会来闹事一定是王铁柱那个老匹夫村里马上就要重新选村长了,他想连任就想把我弄下去”
苏怀夏有点儿不明白“你们村子一直换村长吗”
记得上辈子也没换呀
“换当然换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五年换一次且是不允许连续做的王铁柱他已经做了五年了,想再做五年哼,以为把我打下去就能如愿吗走,我先出去会会他”
雷业军瞪大了他铜铃似的虎目,雄赳赳气昂昂的挺胸出了知青点。
果然,知青点外面早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前面十几个男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至于后面围着的,大多是吃瓜群众。
看雷业军出来,站在最前面的男人走上前一步说道“有人说见你们把我妈给抓了,不快点放人”
“王二成,你消息倒是够灵通啊,刚刚抓了不到五分钟,就来这里要人了这恐怕就是你撺掇的”雷业军呵呵冷笑。
听这个名字,苏怀夏就知道男人应该是王大成的弟弟。
“我撺掇我撺掇什么了你那为什么招人恨还不知道吗天天骗大家去收鳝鱼,说是收一天鳝鱼就能抵几个月的工分钱,大家现在都不知道种地,我哥直接疯魔了”
“就是就是,看着小楼造的,就知道学那些资本主义的坏风气,不知道踏踏实实的实干。我们清水村有你这样的村支书,真是要毁”其他人底下搭腔。
“对不能要你这样的村支书”
“把他换掉这就是投机倒把呀要被国家抓进去的。他还没给我们清水村抹黑,快把它换掉”
村民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声音,煞有介事的呐喊。
苏怀夏这下是真的看明白了,果然应该就是村长王铁柱为了在选举前把雷业军搞下去闹的事情了。
长时间的鳝鱼也只不过囤了四五天,的确可能会引发焦虑,不会造成这么大规模的抗议。
“王铁柱就是你搞出来的事情,想把我搞下去就直说呀,别在这里玩阴的,还害了别人。”
“雷支书,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做我玩阴的。我作为村长,大家来向我诉苦,你欠了大家的钱还不上,我才带着人过来看看的钱,怎么就是玩阴的了呢”
一直躲在后面没有说话的王铁柱这时候走上来,敲着手里的旱烟,咧着嘴笑。
这笑看在雷业军眼里,就是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就是,村长好心帮我们,你竟然还胡说”
“我们要你这个村支书是有什么用”
王铁柱身后忠实的水军又开始摇旗呐喊。
“还有啊。一个大男人,不要总是什么事情都听女人的。那你自己太没主见了。知道的人明白你是看中人家小姑娘的学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人家小姑娘有点儿什么呢。”
王铁柱话里藏刀的污水泼向苏怀夏。
雷业军一听就急“王铁柱你别张了狗嘴就知道吃屎,我和人家姑娘什么关系都没有,不要平白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王铁柱挑眉又是摆弄着他的旱烟“到底有没有什么,只有你们知道咯。”
“姓雷的指不定和这个姓夏的小姑娘有点儿什么要不小姑娘说哪他就打哪呢收鳝鱼的事情,小姑娘说的”
苏怀夏莫名被泼了一身的脏水,还连累了雷业军,心里顿时涌起股气愤,撩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论几句。
“别去,你说不过他们的。”顾鹤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苏怀夏身后,拉住苏怀夏,把她护在身后,悄悄对她说,“对于这种泼皮无赖,光凭理论,堵不住他们嘴的 ”
“总不能让他们这样污蔑自己”苏怀夏生气。
顾鹤之歪头想了想“其实源头就是那个村长。让那村长闭嘴了,他一切就好说。那村长这么做,是为了连任”
苏怀夏点点头,她看见顾鹤之的眼中深深浅浅的变换着,就知道顾鹤之一定在想些整治王铁柱的坏主意。
忽然,顾鹤之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脸上挂起一个程式化的微笑。
整个人气质倏然一变,从原本的温吞冷清,变得官味十足。有点像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好久的老油条。
他笑着走上前,和王铁柱问好“是王村长吗久仰大名。我是县里国营饭店的董事,不知道能和你私下谈谈吗”
“别逗了,你还国营饭店董事呢我看你毛都没长齐你要是国营饭店董事,我还国家领导人呢”站在王铁柱旁边的王二成忍不住呵呵讥笑。
却没想被王铁柱瞪了眼。
他知道王万霞承包了国营饭店的事情,知道他的上司是一个年龄很小的年轻人听王万霞给自己的描述和眼前这个小年轻差不多。
现在又看他盖房子,又是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说不定还真是国营饭店的董事。
让人家邀请他谈谈,为什么不去听听呢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想到这里,王铁柱又是装模作样摆着你这村长的架势磨蹭了会儿,最终还是和顾鹤之一起转进的里屋。
“小顾他什么意思”雷业军见顾鹤之和仇人王铁柱这么亲密,心里极其不爽,转头问苏怀夏。
“他还是国营饭店的董事真的还是假的”陈杰震惊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苏怀夏现在自己都是一头雾水,被顾鹤之这不明所以的举动弄得脑袋一团浆糊。根本没有闲心回答大家的问题,只能勉强笑笑,等着顾鹤之和王铁柱出来。
过了没一会儿,两个人便结伴从房子里出来,且看两个人脸上的笑,尤其是王铁柱脸上藏不住的得意,让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更好了。
雷业军气得站在一旁冷哼。他还以为,小夏的朋友是个人物呢。现在在看什么玩意儿
“大家冷静下,告诉大家个好消息。刚才这位顾同志和我商量了后,做出了个不得了的决定。他决定收购大家手里的鳝鱼。只要是还没拿到钱的,就能够转卖给他。”王铁柱站在所有人面前,一副领导人讲话的模样。
底下跟着他来的人都炸开锅了,纷纷七嘴八舌地问“是真的吗我手里的鳝鱼是真的可以脱手了吗”
“是真的,主要还是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我才收的。”顾鹤之不忘恭维一句。
这句恭维,像是加了把火,让所有人急着把鳝鱼脱手的人,都对王铁柱感激涕零。
“还是村长有本事啊我才是真心为大家着想的榜样呀”
“大家看看村长,在看看雷业军,那雷业军干得都叫什么事儿”
村民里对王铁柱的恭维声络绎不绝。
爆脾气雷业军却是在一边气得直接跳起来,揪住了顾鹤之的衣领“姓顾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怀夏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挡在顾鹤之面前“业军哥,你别这样,顾鹤之他做事有自己的想法。”
“资本主义家有什么想法都不过是喝人血的出人肉的”苏怀夏不顾一切的冲过来,雷业军不好当着人家姑娘动手,只能忍了口恶气,把顾鹤之放下。
顾鹤之被雷业军揪着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被被放下后,也没有正眼瞧过雷业军。他镇定的理了理衣襟,转头对充满期待看着他的村里人说道
“还有一点王村长忘记说。我的确收购你们的鳝鱼没错。但有件事我要在这里先说清楚,我给的收购价是一毛五一斤,村支书的收购价是三毛一斤。这里面价格的差距,你们要想想清楚。”
顾鹤之话音刚落,底下就传来了阵阵哀嚎,都说顾鹤之太黑心
王铁柱听了沉下脸,朗声说道“你们这群人哪真没有良心。人家顾总接盘收货已经很好了。想想你们手里的鳝鱼,就算是一毛一斤,也好过砸手里强到时候错过了顾总这里,什么都没图得,你们就哭去。”
大伙儿被王铁柱这么一吼,觉得是这么回事,就也都消了音,纷纷嚷着要卖自己手上的鳝鱼。
“雷业军你把我的鱼还给我,反正你也没给我钱”
“对头对头,我也不在你这儿卖了,你把我的也还给我”
有个人开了个头后,后面的人的立马跟进,纷纷问雷业军找回自己的的货。
雷业军听了更加是暴跳如雷,仰天怒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