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后,地上似路又不似路。大家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耀地上,才发现洞底部泥地像波浪淘洗过的沙滩,有一波一波的水纹样。颜缘竖立细听,还听到水滴坠地的叮咚声音。
钟宸为大家介绍:“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仔细考察过了,也问了很多老乡,这里实际是荔河古河床,这条暗河改过道,如今阴河深入地底了,多少年前流经的却是这里呢。”
又说:“洞里宽大,但比较短,摸黑几分钟就走出去了,大家注意点脚下就行。”
果然5分钟后就走出洞穴。经过一小片密密麻麻的柏树林,紧接着又是一个两头光线可对穿的山洞,再穿过竟然是个桃花源。
数十亩的田园,大半已经滋生青草,小半稀稀拉拉种着油菜和一点儿小麦。一个椭圆池塘,几块水田里灌着水,生出翠绿的浮萍。几只白鸭子在水里不停地戳。靠山边一座小小的土墙瓦屋,有些倾颓的模样,似乎是柴房牲口圈舍。周围一圈儿山上,开着粉粉白白的山杏、山樱花,还有黄绿色的山胡椒花。
一片翠竹掩映中,有一座更大的土墙瓦屋,看情形应当是主屋。房子养护得不错,屋檐下挂满了红辣椒、金黄的玉米、铜色的烟叶,显然还有人居住。
一个脸上皱纹纵横交错肤色黢黑的老婆婆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他们,老婆婆慢吞吞敲了敲手中细长的烟杆儿,回屋端了两根条凳出来。
这个下午,颜缘听到了一个平实又感人的爱情故事。
50多年前,一个农村少女喜欢上了来家里做木匠活儿的青年木匠,但这段感情却被双方亲友一致阻挠。木匠是鳏夫,带着个小孩,少女成分不好,家里是地主。
两人毅然结合,离家找到了这处需要穿过洞穴才能到达的深谷,开荒种地,打造家园,生儿育女。为了避人,起初很多开荒都在更深处的山谷进行。
慢慢的孩子长大了,耐不住山谷寂寞,纷纷搬去到外面繁华世界。
去年,老木匠死了,孙子们要把奶奶接到城里,住最好的养老院。老婆婆不同意。她敲敲烟杆,和颜缘一行解释说:“这是我屋老头儿的烟杆儿,他种的烟叶还在哩,吊在房梁上的。”
又说:“我老了,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娃儿些要用钱要过好日子,你们开发就开发,我老屋周围这片不能动。”
出得山谷,颜缘还泪眼巴巴:“好感人哦老大,这题材,这深情,要是写成一部种田文,还不得一书封神再改成电视剧……”
钟宸哭笑不得:“你们这些女的,整天迷那些情深似海死去活来的小说电视,真搞不清有什么看头嗯那都是演戏!哪有什么痴情男人深情女人,说穿了就是搭伴扯伙过日子,合着聚不合则散……”他挥了挥手,将脑袋甩了又甩:“你们女人,啧啧!”
王小川翻白眼鄙视他:“跟你个老光棍说也白说。女人哪,从十六到六十都需要爱情滋润,都梦想一位白马王子!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女人喜欢不哎,因为我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我呸你个白马王子!谁小时候骑老牛栽进烂泥塘里,光了屁股在河沟里洗,被水冲跑了裤子还是我追着捡回来的。白马王子骑牛小子吧!”
王小川大怒:“什么你捡的就是你扔的!害我在石头后躲半天!你个钟扒皮,扒拉了别人裤子还扒拉别人的短!”
两人打起嘴仗就无休无止,为一众人白白贡献了许多笑料。
晚上在荔河河滩点燃篝火搞烧烤,那几只懒虫照例躲逍遥,袖手看着钟宸和颜缘忙乎。两人用车载冰箱里的食材和烧烤用品烤五花肉、香肠、茄子、金针菇、小馒头、连骨肉、鲫鱼、鹌鹑蛋……每每烤出一盘来,眨眼就被一抢而空。
王小川一边大嚼特嚼,一边鄙视钟宸:“老大你越来越不利索了。以前一个人能搞定两三桌,现在这么点活儿还要人颜缘搭手。老了吧”
钟宸从鼻孔里轻哼出声:“老子现在是大厨!大厨范儿你懂不懂配个墩子工是必须滴!”
颜缘一边理菜一边举手:“还有洗碗工、传菜生,我身兼数职嘛。”
王小川连忙换了笑脸,奉上两颗洗好的圣女果:“颜厨辛苦!颜厨您用水果!”
转身指点钟宸:“鲫鱼再烤两条,多放辣椒和孜然!”说完趾高气扬去了。
钟宸和颜缘都爱美食料理,合作默契,按着大家的口味调剂,烧烤火候正好味道又丰足,大伙儿吃吃喝喝,不觉喝得有点高。王小川钻进帐篷,“叭叭”地亲老婆,口里咕哝不清不知说些什么。
孟田给女儿讲起了睡前故事。
蔡青和姜医生牵着手顺着河岸走,越走越远,月光下只看到两个黑点,紧挨着。
末了,颜缘和钟宸端了盘子在篝火边坐下,捻着签子慢慢吃。
钟宸大口喝着啤酒,菜动得不多,酒瓶子倒干得不慢。黑里透红的脸上,眼睛渐渐转得有些迟钝,也不知道哪里被触动了情肠,和颜缘低声道:“我这人,不算坏吧”
当然不坏。颜缘想,呃,除了训人的时候有些凶以外,工作要求有些严苛外,使唤人有些多以外……
“别人羡慕我,我羡慕别人。贫寒夫妻尚且能男耕女织相濡以沫,轮到我,却是……”钟宸又干了一瓶,有点说不下去。
白天还笑夫妻不过搭伴过日子,这会儿酒后吐真言,羡慕起人家夫妻恩爱了
颜缘低头偷笑。
她其实早就听说过老板的事,但此时此刻,却盼着听老板亲口说说。三分之一壮着酒胆好八卦,三分之一想让老板发泄发泄,三分之一是,嗯,不想他再一直灌酒了。
她轻轻挪开酒瓶子,揣了个小梨子正襟危坐,认认真听老板讲那过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