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把颜缘撬到天成旗下。
果然,就像每一块奇石一样,初看质朴,越经冲刷,越显光彩。在他的锻炼、培养、呵护、发掘下,短短十余年,颜缘就一路做到集团高级副总裁。现在,江城业界无人不知,她是他的左膀右臂。
十来年日子里,有了她,繁重工作似乎也生了淡淡光辉。
他给她十字评语:知足而上进、温柔而坚定。
她的办公桌总是干净整齐的,处理事情总是整齐利落,几个人的工作量压在她身上,也有条不紊沉着冷静推进。她抗压能力极强,愈有挑战愈见激情。她几次在看似不可能的困局中找到最优解,且展露出来的并非偶然灵光一现的小聪明,而是大智慧,一个优秀管理者的智慧。
后来钟宸看她处理事情的记录本,才知道她按照工作的难易程度、所需时间、紧急程度等做了评分,按照评分高低处理事务。和很多人不同,她会将最难的事情放在最前面处理,保障精力和头脑处在最好状态。所以她每天的工作总是越来越轻松,到下班时,别人一脸疲惫,她有时还能满面春风去买菜。
他欣赏她做销售特别有一套,不料她在本行财务方面更是出色。她是真正从管理和投资角度去做财务,且对数字有天生的敏感。财务部门几天赶出来的四五十页的报告,她半个多小时就能清楚敏锐地指出数据之间的勾稽关系和前后自相矛盾的部分,甚至不用计算器,就凭心算和判断。钟宸自诩天才,这方面也要退一射之地,就连天成集团的竞争对手都异常佩服。业界这评价天成三人组:“钟宸血液里流淌着野心,王小川血液里流淌着酒、色、才,颜缘血液里流淌着数字”。
她自信从容,长袖善舞,温柔而有原则,于内于外人缘和分寸感把握极好,把工商、税务、房管、银行一众关系打理得妥帖之极。常常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能让房管局周末加班给天成做解押,让几大银行干通宵给公司走贷款流程,不知省了他多少精力。
她贤惠理家,穿衣打扮简单大方,品性天然质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圈子里毫不迷失方向。没有奢侈品加码,但那份气度却如美玉生辉,叫人见之难忘。即便戴着安全帽穿着工装走在工地上,颜缘也自带光芒,让人一眼从百来号人中看到她。
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这样的颜缘,竟然有那么些“三八”的爱好:看言情小说和言情剧,议论八卦。
有一回她红肿着眼睛来办公室,一见他就拿手挡眼皮儿。钟宸扒开她手一看,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家里出什么了不得大事。
谁知一问,看一本名叫《孤城闭》的小说哭的!而那本酸不拉唧的小说,写的一个太监和公主的爱情。钟宸听她讲了讲梗概,差点没暴走――他的cfo看的这叫什么玩意儿!
还好能让她追的小说和剧并不太多,能让她八卦的明星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不然以她泪点之低,恐怕十天半月就要闹回红眼睛。
颜缘还有一种勤快得过头的劲头,来他办公室等着汇报工作的间隙,也会就手浇浇花、整理整理书报架,把凌乱的文件放整齐。而一向不喜欢别人乱动东西的他,渐渐对此很享受。
慢慢的,他享受得越来越多。他乐意让颜缘为她整理办公桌,给他买工作餐,甚至操持家人的年节、礼物、聚会什么的。他生病了,她来照顾。他的生日,也是她经手安排,偶然有一次他发现她其实根本没记住他生日,都是王小川提醒的,心头咆哮不止,找了工作上的理由狠狠地发作了她两次。可颜缘却一点不往心里去,还狗腿子似的来讨好他:“陛下您别生气,都是小的们不晓事,别伤了您的龙体。”
他忍不住笑。他一贯晓得底下人管他叫皇帝,他发脾气时被叫暴君。而她,尽管是被发脾气最多的那一个,却被众人视为他的第一宠臣。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她腮边:“真当自己是宠臣了,嗯”那滑滑柔柔、温暖细腻的手感,让他一瞬间失了神。
颜缘退后两步,连说“不敢不敢”,飞一般地跑了。
只剩他“咔嚓”一声被定格在那里,心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我不要你做宠臣,我要你做宠后。”
他想宠着她,也想要,被她宠着。他想变个胖胖的小狗狗,被她抱着护着,捏他耳朵上的软毛毛。
那一天,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爱上她,好多年。
但他同时明白,有一种力量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是命运的力量,名叫――迟到。
强大如他,自然能努力压抑,为一言一行浇筑出钢筋混凝土外壳,比两米厚的桩板墙还坚实。没人看出他镇定从容下的痴想,他的骄傲亦不允许痴想。
喜欢这种事从来不是加法,他爱得多,二者之和便多。
喜欢是乘法,颜缘为零,乘积就为零。他何必何必
今天,他45岁,她快满35岁。
就这么默默无闻在她身边吧,他们出生时虽然远隔十年岁月,余生却都如今日般近在咫尺。
钻进帐篷里快睡着的时候,钟宸迷迷糊糊想,就这么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是夜,在飘飘忽忽的浅眠中,钟宸仿佛觉得有一尾最轻柔最轻柔的羽毛,轻轻地、轻轻地抚过他的唇角。
缓缓睁开双目,在月光中,他看到了颜缘娇羞的,慌张的脸,仓皇地想要撤退。他恍惚觉得自己是喝醉了,颜缘在照顾他,但是,她却偷偷亲了他。
巨大的幸福仿佛烟火腾空而起,炸出轰然巨响的绚烂光明。
他翻身而起、追迫上去,捧住那梦寐以求的容颜,深深地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