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了些许意识。前尘往事似乎忘记光了,她发现自己无悲无喜,不累不饿,也浑然不觉得自己只是一缕魂魄。她可以待在那个亮亮的发着蓝光的石头里,也可以跑出来,但不能离开石头太远。她还觉得自己待的房间有些眼熟,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有点,有点让人心疼。
钟宸胡子拉碴,黑脸干瘪,憔悴支离,已经是痴了。
“缘缘,缘缘……”他终日喝酒,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门。
“早就想要送给你的,现在,没有机会了。呜呜,呜呜……”
颜缘跟他过去,看见一屋子亮晶晶的,五颜六色的石头,有的尚未雕琢,在皮下透出美丽的颜色,外表却奇形怪状;有的打磨光滑,或是变幻着色彩,或是反射着独特的光芒。
她栖身的那个亮晶晶有蓝光的石头,则常常被男人握在手里。好像这个男人说,是什么,什么月光石
男人白天酗酒,晚上却整夜整夜不睡觉,在电脑前一个键一个键敲字,很慢,很乱,一晚上也写不了多少。有时候,还会看着电脑和手机里的一些照片发呆。颜缘很费力才认出,照片中有个黑胖的男子,竟是眼前这人,原来,他竟然胖过但他没有看照片中的自己,目光所聚,尽是一个女子,她生得白净秀气,娇娇小小的,有一双年轻干净的杏子眼。颜缘觉得很眼熟。
男人写的,也是关于这个叫缘缘的女子,点点滴滴,十分之琐碎。开会啦,出差啦,出去玩啦,说了什么话啦,什么表情啦,吃了什么啦。一字一句,显然于男子是十分清晰,但却看不出女子有任何情愫。唯一亲近的片刻,是有一次缘缘冷到了,搓手取暖。男人怜爱,握了她双手为她呵气暖手,缘缘有点害羞有点不自在,马上缩回了手。偏生这男人每每读到这里,还要回味好久。
那一握短迅如风,却好像已经足够温暖这漫漫黑夜。
真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心酸。
男人颓废深居,家里访客倒不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时一两个人,有时一大群人,轮番劝慰开解。颜缘起初还好奇听听,后来就飘来飘去看石头了。因为那男人的态度就跟石头一样,还没石头好看呢。
有一天,来了一个和男人有几分相似但年龄更长的人,男人叫他哥哥。颜缘便在一边听。
哥哥给他带来一箱子书,佛经老庄心灵鸡汤。男人瞄了一眼就扔到一边:“你觉得有用”哥哥不作声,又拎来一箱子酒,两人对坐喝了大半天,结果啥都没说。
颜缘摇头不已。
就这么过了很久,一个大酒窝大长腿的帅大叔第n次登门。
颜缘还记得这位帅大叔,超级话唠。不料这日,他统共只说了两句话:
“老大,我撑不住了。”
帅大叔面容虽帅,气色却糟:“你爱怎样怎样吧。底下千把号人,发些遣散费就是,让天成早死早超生。”
男人冰一般的神情终于有些松动。
过了几天,男人收拾一新,表情坚定地出了门。
明明出了门,他又快步回来,将颜缘栖身的月光石取出来,揣进靠胸口的衣兜。
他按着月光石低声道:“缘缘,我大概走不出来了,可我不能不迈出去。那是我该担当的,也是我们三个人的责任,是不是”
颜缘就这么,第一次跟着石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