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块天井和回廊设计,大家都习以为常,以为不过是为了生活方便。此时农村很多祖传老宅院都有天井和跨院的设计,殊不知若干年后,这种风格的房子已经消失殆尽。
颜缘设计它,其实纯属模仿钟宸的别院。
姑父给爸爸提醒:“不过,贵哥哥,按照这个来修,恐怕要多费一大笔钱。”
姑父虽然是机械专业,但在机械厂这几年主要管的是基建,算建筑成本是行家。颜缘只在一边悄悄听,不参言。两人拿出算盘拨拉着珠子计算,又在纸上写写画画,要用多少砖、多少沙、多少水泥预制板、多少钢筋铁丝,多少瓦;这些建材价格几何等等。
姑父说,有些建材单买比较贵,反正他们厂里也在大规模搞基建,让供货方顺便多拉些货来,按照厂里的批发价格匀一些出来拉到双溪,能省不少钱。
最后算出来,按这么个修法,材料人工得花大约两万八千块钱,还不算装修。当然,这时的装修顶多也就是铺个水磨石地面,颜缘不喜欢那个,自然也没有提议。
算算此时的物价和人们的月收入,颜缘忍不住默默吐槽,是谁说后世房子贵的房子在哪个年代都不便宜!
天高云淡的秋季,颜缘迎来了两件事情。
一是她又跳级了。第一次跳级,她直接进入了二年级下册,读了一年多,本该进入四年级,现在,她跳到了小学五年级。这样,她将以10岁的年纪考入中学,比一般学生提前两年。二是她家的新房子正盖起来。七八名砖工每天忙碌着,吊线、抹灰浆、叮叮当当敲打砖块,手脚麻利,房子盖得很好,但速度并不快。
施工现场,一名老工匠师傅正在悄声抱怨:“我修了这么多年房子,还没见过哪家修得这么复杂的。光厕所就有三个,还有这个窗子那个窗子,要那么多窗子干啥子不嫌费钱。”
这名工匠正在修筑颜缘卧室的窗户,对窗户设计很不理解,一面墙有了窗户,另一面墙还要两扇窗户,奇怪的是两扇窗户不是方方正正并排的,而是两个瘦而高的玻璃窗,一左一右分得很开。
另一名年轻工匠鄙视他:“你就不懂了噻。这家是读书人,读书人的派头你个拿砖刀的怎么晓得”
老工匠不服气:“颜家贵我还不认得小学毕业,初中才读一年,算什么读书人这一年多做生意发了点财倒是真的。”
年轻工匠向院子里正练大字的颜缘努了努嘴:“那不是个读书人向先政手把手教的学生,间天去他们家上课。你莫看年纪小,说话做事跟个小大人一样。”
老工匠咂了咂舌,一下服了气:“向先政是教出了大官儿的人。啧啧,他的学生娃儿,那是不同些。”
颜缘写好最后一个字收手,将将在笔洗里洗干净毛笔,王敏章就牵着骡子回来了。这段时间,舅舅和小表哥都赶着骡子来帮忙。从公路上颜家院子的路本来就宽敞,爸爸又格外平整了一番,骡子和三轮车都很好通过,有了它们,砖、砂石、水泥运输都不费力。
知道表妹宝贝篱笆墙和篱笆下的花,王敏章每次赶骡子都注意不踩踏它们。走在这段鲜花盛开的路边,他终于理解表妹为啥那么喜欢花了。
卸了砖头,王敏章凑到颜缘身边:“表妹今天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颜缘收了纸张,刮着脸笑他:“羞不羞表哥越大越好吃了!”
王敏章不好意思:“是妹妹手艺越来越好了。你上次做的那个,糯米什么什么丸子的,今天再做一回行不行”
“行,糯米要泡几个小时,晚上吧,晚上才做得出来。”
王敏章立刻舔了舔唇:“妹妹,多做点哈”
房子上梁封顶那天,正赶上国庆节。力工们抬着木梁一起喊号子:“嘿――呵――哟,嘿――咋――哟!”步伐整齐划一,光着的臂膀黑黝黝地发亮,特别有劳动人民的力量感。
弟弟秀辉也看得津津有味,嘴巴里还跟着“嘿、呵”地念,拿了根小棍子东挥西舞、敲敲打打,兴奋得直蹬腿儿。
“你长大了,也想修房子嗦”王敏章闲余很爱来逗这个小胖墩表弟。
“噢咦。”弟弟笑得更欢了。
上梁后,圆木和结实的木板盖好房梁和檩子,再盖上瓦,坡屋面建成,房子主体就算完工了。
按照习俗,爸爸在房梁正中间包上红布,红布里裹着不知多少个硬币,取个红红火火、发财吉利的意思。然后亲手点燃一长挂鞭炮。
鞭炮一响,工人们就把糯米浆发酵后蒸制的白糕往地下洒,这是江城表示喜庆的习俗,盖房子要散发白糕,小孩满月也要派发发白糕。村子里的小孩早就围在新房子四周,等着这一刻了。看着白糕下雨似的往下扔,十多个娃娃欢笑着到处捡白糕,把灰拍一拍就塞到嘴里大嚼。大人们则跳起来在空中抓,有的张开衣兜接,100多个白糕,很快就发完了。
王敏章用衣襟接了几个白糕,还冒着热乎气呢,这可是个好彩头!赶紧拿给颜缘一个,给颜秀辉一个,颜秀辉啃着白糕磨着新长的牙齿,啃了一口又往姐姐嘴里塞,笑得眼睛眯起。
“秀辉,你呀,肯定健健康康精精灵灵……”颜缘亲亲弟弟,心里十分欢喜。
这天中午,姑父也赶回来了,他找了个拖拉机,给颜缘家带来了十箱马赛克瓷砖。“现在城里最流行这种建材,很不好买。我也只弄了这么点,应该够贴厕所和灶台了。”
颜缘高兴得蹦起来,这下,新房子会更漂亮!作为厨房控,一个整洁漂亮的厨房比什么都重要啊。
高兴完了,颜缘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