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茜窗吹入的夜风, 将内室的小油灯吹的忽明忽暗。
轻纱帐是放下的, 床榻内光线微弱, 但萧靖依旧可将宋悠看的真真切切,饶是他也惊艳于小儿的容色。
她大约从不知道自己有多魅人心魄,萧靖自诩不是一个贪恋美色之人,可这天底下谁人又不爱美人呢。
其实, 起初他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时,一心以为小儿是男子。
如今想来, 即便小儿当真是男子,他萧靖也不会顾及世人眼光,只要是自己喜欢的, 别说是男子了, 就是梦中那个容貌尽毁的宋家长女, 只要人是他喜欢的, 他也不会在意。
据萧靖所知,小儿自三岁起的确是被汤氏毁过容,至于后来她是如何恢复容貌,又是如何去了冀州,而那两年,她如何结识了赵逸,又是如何扬名的,他竟然知之甚少
除却那个位置之外,小儿是他最为在意的人了,甚至于比一对女儿还要看重, 可此时的萧靖却发现,关于小儿,他有太多的不知情。
男人坐在床榻上,看着宋悠熟悉的眉眼,他一度陷入沉思。
胸口那种微妙的酸胀迟迟挥之不去,一想到梦中那女子消失不见,萧靖心下一紧,仿佛尝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这厢,卧房门外,裴冷站在回廊下犹豫不决。
这个时辰已经是子夜,小世子与小姐估计都睡下了,至于王爷与宋悠房内没有异常动静,理应也睡下了吧
但此事事关重大,裴冷无论如何也要向萧靖汇报。
正要敲响门扉,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只见萧靖赫然出现,他身上穿着中衣,衣裳是打开着的,露出了健硕的肌理,这等身段就连裴冷这样的习武之人也为之自行惭愧。
裴冷撇开了视线,不知为何,一看到萧靖,他就会想到王爷的鼻血之症。
裴冷猜想,王爷许是天生肝火过旺,前些年忙于大业,无心美色,如今开荤了,自是一发不可收拾。
萧靖走出房门,动作轻缓,像是担心会吵醒了屋内的人。
这个动作落入了裴冷的眼中,让裴冷稍稍纳罕。
王爷从来都是独行的无情者,这世上能让他关切的恐怕只有屋内的母子三人了。就连卫氏在王爷心目中也没什么分量。
“何事”二人往长廊另一侧走了几步,萧靖这才止步问道。
裴冷如实答话,“王爷,万家有异动,万世全已经在暗中调动兵马,大约七日之内即会包围皇城,咱们是否需要提醒皇上”
萧靖虽是屡立军功,但是实权被承德帝控制的死死的,他的兵马远在关外,他如今在洛阳,算是一个被人禁锢双翅的雄鹰。
所以,萧靖一直不曾主动靠近那个位置。
他这人就喜欢化被动为主动,而眼下似乎是一个机会。
萧靖望着远处苍茫的夜色,他一直想给心爱的女人最好的一切,如今小儿给他生了儿女,而他呢似乎什么都没给她。
萧靖突然想到了将来用什么去迎娶她了,低沉的嗓音无比的磁性好听,“不必,待时机成熟,我等再行动,去把逸公子叫来,就说本王有一个让他立功的机会。”
裴冷会意。
王爷这是要拉冀州下水了。
谁让赵逸眼下就在洛阳呢。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
裴冷去见赵逸时,已经是后半夜,他就算心事繁多,无心睡眠,子夜之后也已经睡下了。
赵逸是一个很讲究的人,出门见客,必然是衣冠楚楚。
他这才稍稍睡了片刻,起床气甚大,捯饬了一番之后才开门见了裴冷,一脸阴沉,“你家王爷最好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听得出来,赵逸心情不佳。
裴冷笑了笑,如今骁王府与赵家也算是沾亲带故了,“逸公子,我家王爷说了,此番会给逸公子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对此,赵逸表示深深的怀疑。
萧靖会有那么好心o
既然能立功,他自己怎么的不出手更不会把机会让给他。
赵逸用怀疑的眼神在裴冷身上打量了一番,“你家王爷惯是深更半夜不睡觉他现在就要见我”
裴冷不可置否,“确是如此。”
赵逸皱眉,他现在完全看不透萧靖,这厮的行径通常都是让人意想不到。
这厢,赵逸折返卧房,带上了他的折扇之后,这才随着裴冷去了客栈。
赵逸见到萧靖时,这人正在厅堂煮茶。
这个时辰饮茶,今夜就别想睡了。
赵逸发现,萧靖的精力委实惊人,他似乎从来都不会累的。
兀自落座后,赵逸直言,“王爷见我是为何事”
萧靖给二人皆倒了茶,赵逸发现杯中并非是普通的茶叶,而且气味微涩。
萧靖解释了一句,“降火茶,亦有安神之效,逸公子不妨多饮。”
赵逸,“多谢。”无事献殷勤
片刻之后,掌柜端上了一小碟酱黄瓜,之后悄然退至一侧,不敢叨扰。
微苦的降火茶刚入口,赵逸就险些喷了出来,只闻萧靖道“逸公子可有兴趣造反”
“咳咳”赵逸猛咳了几声,很想当即就与萧靖划清了界线。
他怀疑这是一个陷阱,“王爷我冀州赵家数百年来对朝廷一向是忠心耿耿,绝无不臣之心”
萧靖淡笑,清俊的面容染上一层邪魅之色,单看相貌,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人,甚至有些邪。
赵逸看不透他,隐约之中很是防备他。
萧靖笑了一声,夹了一块酱黄瓜吃,就连吃东西的姿势也显出风流疲态。
他这样男人最是招惹女子欢心,让人既怕又爱。
赵逸自问,饶是他眼线遍布天下,此前却是没有打探到有关萧靖一星半点的消息。
“逸公子好像很激动”萧靖亲手给赵逸续了茶。
赵逸一僵,“”难道他不该激动么
其实,以萧靖的手段,他只怕早就已经摸透了冀州的情况,定也知道了冀州这些年的暗中部署。
今夜怎么看都像是鸿门宴。
萧靖又说,“逸公子想多了,本王怎会试图说服逸公子去造反呢。逸公子是本王的大舅子,今后本王的命运与冀州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王今晚请逸公子过来,的确是有要事相商。”
赵逸听了这番话,还是无法掉以轻心。
没错,宋悠如今是赵家义女,萧靖不太可能这个节骨眼下陷害冀州。
但赵逸隐约之中总觉得这厮有阴谋。
赵逸只饮茶,不说话。
萧靖继续道“本王的人已经查清,万丞相有谋反之心,并且就在这几日会付出行动,本王需要逸公子前去与万丞相假意勾结,届时再与本王里应外合,铲除叛贼。”
萧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赵逸狐疑的看着他,萧靖虽是只比他年长了几岁,但他总觉得萧靖老奸巨猾,“王爷何故认为丞相大人能信任我我又有何德何能,能参与这等谋逆之事”
萧靖又是一阵轻笑,“逸公子,你太没诚意了,枉本王将你视作大舅子。”
“冀州这些年在洛阳的暗中部署,本王一清二楚,只要逸公子动用在皇宫的细作,本王镇压反贼的计划会事半功倍。”
“青青的百日宴就要到了,本王希望在那之前,可以将反贼一举抓获,逸公子以为如何”
“你可是青青的娘舅。”
赵逸气的手掌发颤,“”艹
竟然拿青青出来威胁他
算着日子,青青的百日宴还有半月,难道萧靖打算在半个月之内就彻底铲除了万家一党
他是太过狂傲还是早就胸有成竹
万家在朝堂的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岂是说搬倒就能搬倒的
赵逸无话可说,很明显,萧靖早就将冀州的势力调查的清清楚楚,就连宫中蛰伏多年的细作,他也一清二楚。
冀侯培养自己的势力,多半是为了自保,暂时的确没有造反之心,是以,赵逸只能答应,“好”
萧靖打了一个响指,不多时掌柜端了腾着热气的茶叶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