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在黑暗里坐了多久。
直到门再度被推开,有人开了灯,是赵微树。
他看了眼门口的鞋和车,英挺的眉皱了起来,随手关上门,回了二楼。
刚上楼梯,他看到一团小小的黑影,赤着脚,蜷缩着,在他门口的黑暗里。
“哥”竹吟嗓子完全哑了,她穿着单薄的睡衣,手脚冰凉,蜷缩在他门口,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她仰脸看着他,小脸涨得通红,满是泪渍,显然已经不知道蹲在这里,无声的哭了多久。
看清赵微树脸的一瞬间,她心头染上浓浓的委屈,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瞬间决堤。
“哥爸,爸他不要我们了,不要妈了爸他是假的,哥”她说话颠三倒四,乱七八糟,哭得口齿不清,甚至打起个小小的嗝,鼻尖红着,哭惨了。
不记得多久没有见过她这么哭了。
赵微树很快从她凌乱的叙述里明白了状况,面色彻底阴沉。
他用要杀人的目光,阴沉沉的盯着楼下房门,随后张开手臂,抱住妹妹,“没事,他不要你了,你还有哥哥。”他手臂从妹妹背上抚过,安抚温柔。
竹吟伸手搂住他的腰,泣不成声。
“洗个脸,去睡吧。”赵微树抱起妹妹,送她回了房间,关上门,他站在门口,黑沉沉的眸底,一分分蔓起了暴戾的怒火。
赵默成的房门是被一脚重重踹开的。
赵微树站在门口,抬起眼,视线阴沉暴戾。
“赵微树,你大半夜发什么神经”赵默成被惊醒,赤着脚跳下床,拿被子盖住旁边韩芸,一边赤着脚,慌忙在黑暗里找自己的拖鞋。
“这是我家,滚出去。”赵微树冷笑,“这辈子再也别出现在我和吟吟面前。”
“你有种再来一次,我送你们这对狗男女一起下地狱。”他缓缓靠近,拎起赵默成衣领。
成年的儿子,已经比他高出了一截,手臂坚实,力量他甚至已经无法再撼动,韩芸也醒了,见眼前场景,尖叫出声,狼狈不堪的捻着被子盖在身上。
赵默成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时候坏了事,狠狠剜了身侧韩芸一眼,嘶哑道,“你妹妹小孩子家家,听了我们吵架的气话,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赵微树没抬眼,闻言冷笑,“吵架你们通奸的证据现在都在我房间放着,放了三四年了,各式各样,什么都有,你要看吗”他凑近,轻声道。
赵默成脸色彻底一分分灰败,嘴唇蠕动着,看着眼前儿子和乔韵相似的,英俊的脸,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不想让明天乔家全家都知道这件事的话,现在就给我滚。”他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般,阴冷道。
乔家是g市大户,早年经商发家,后来子孙有从政的,也有经商的,源远流长,在政商界都很能说上话,这种根基深厚的大户人家,远非现在的赵默成能惹得起的。
乔韵是上辈唯一一个女孩,老爷子的小女儿,但是乔家老爷子对独女当年偷了自家户口本,离家出走嫁给穷小子赵默成,本就一直极其不满。
自从她早年香消玉损后,乔家便很少再和他们联系,在小时候最疼爱他们兄妹的外婆去世后,赵微树也很少再带竹吟回乔家。
外婆死后,给他们兄妹留下了一大笔财产,包括现在在宁市居住的这套房子,加上乔韵的遗产,足够他们兄妹优渥的度过几辈子,甚至绰绰有余,打从十四岁那年离家出走后,赵微树就没再用过赵默成一分钱。
赵默成的脸色红红白白,声音嘶哑,终于艰难的挤出一个词,“你”
“你听话滚,我就什么都不知道。”赵微树俯下身,平视父亲。
这毕竟是丑事,会让人在背后指点,戳脊梁,他不想让竹吟,之后都生活在这样的议论里。
赵默成脑子飞快的拐过弯,很快想明白,神情稍微松了一松,背也挺直了几分,尽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那,那你们以后照顾好自己,缺什么了,就和爸爸说。”
“滚。”赵微树从舌尖上迸出一个字,冷而阴沉,藏着暴风骤雨般的怒意。
持续了大半夜的骚动终于平息。
竹吟房间还亮着灯。
他叹了口气,推门而入,竹吟蜷缩在床上一角,还在哭,眼角泪痕未干。
赵微树沉默着,去接了一盆温水,拿了干净毛巾,给她擦眼泪。
“我明天给你请假。”他沉默了片刻。
竹吟脑子现在还是空白的,好像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赵默成和韩芸的对话,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荡。
钱地位要初恋,不要小三
全是假的。
乔韵和她小时候温声说起的那些爱情故事。
全是假的。
她,和他们兄妹,不过都只是被利用的可怜工具,和被利用后,产生的不受期待的附庸。
好脏脏死了
竹吟头疼欲裂,在深深浅浅的噩梦中沉浮了一晚上。
梦里,一下是小时候乔韵温柔美丽的脸,一下是赵默成和韩芸丑陋狰狞的面孔。
她梦到了小时候的司凛,被赵微树带着,和她,三人一起在花园里玩泥巴。
甚至,到最后。
她还看到了越沂,眼睛黑漆漆的,安静的看着她,很熟悉的温度和气息,她本想扑过去,脚却不知为何,定在了原地。
最终,在接近他的最后一瞬间,条件反射般,缩回了自己的手。
赵微树在她床边坐了一晚上,一直握着她的手。
第二天,竹吟起床,额头发烫,她一张口,看见赵微树苍白的脸,带几分隐隐的疲色,他见她醒了,眉头终于松开了几分,“我叫张妈给你做了粥,等会儿吃点退烧药,我已经给你请了一周假。”
竹吟沉默的盯着天花板,终于偏过脸,用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了,“哥,我没事,你先去睡会儿。”
赵微树只有半个月就要高考。
她不能再这样拖累他。
“他们已经被我赶出去了。”赵微树探了探她额上温度,声音低沉温柔,“以后不会再来见你了,你就当他已经死了。”
“嗯。”竹吟哑着嗓子,轻轻点了点头。
竹吟无端请了一周的假。
谁打电话,都不接,q和微信也不回,问班主任,他也只是含糊其辞,只说她身体不舒服,下周就好了。
姜欣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早按捺不住了,说要去她家看她,问还有谁要一起去。
竹吟在家昏昏沉沉待了好几天,烧得厉害,赵微树白天在学校,留了张妈和另一个帮佣照顾她。
楼下响起了开门声和细碎的脚步声。
她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一直到她床边,是双修长的手,冰冰凉凉,安静的贴在她发烫的额上。
触感很是舒服。
“哥”竹吟轻轻问,带着一丝小鼻音,有些轻微的沙哑,她转过脸,面颊潮红,黑发乱着,贴在苍白细腻的小脸上,因为发热,唇也不正常的红。
她追着那分清凉,把脸颊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