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玉等人早已从毛团那里得知永琏去世的消息, 这些朝廷重臣不知,皇帝急急忙忙将他们叫到乾清宫有什么用意。
他们猜测皇帝有可能是要提高永琏丧葬的规格, 但那只需知会他们一声便可,没道理让他们到乾清宫啊。
等众人带着疑问来到乾清宫之后,弘历红着眼睛坐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之下道“想必各位已知二阿哥去世的消息了,但二阿哥于朕于大清都不是寻常皇子可比拟的, 今日将各位叫到此处, 是为公布朕的传位遗诏。”
弘历说完,命太监去取牌匾后命的遗诏,然后命太监宣读出自己的继位者是永琏。
弘历道“永琏既然曾密书要承继大统,如今去世,一切当以皇太子之礼入葬,今日召各位来此,无非是要一个见证。”
皇帝偏爱二阿哥永琏这不是什么秘密, 但张廷玉等人却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刚登基就立储, 毕竟他还那么年轻。
雍正当年继位,毕竟已经四十多岁,作为储君的弘历也有十几岁了, 而永琏在弘历登基不过是个不到六周岁的幼童, 如此就早早定下继承人,使得张廷玉等人大感意外。
即使意外,但永琏严格来说确实是皇太子,可清朝自入关以来,还没有举办过皇太子的葬礼, 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又见皇帝神情悲痛,怕触犯天威,只得领命离去。
傅莹一直呆坐在儿子床前,连弘历离去都没注意到,她不接受儿子去世的事实。
还是崇庆太后注意到儿子离开了宁寿宫,追问留在弘历留在这里的人,方才知道他去乾清宫了。
崇庆太后一边抹泪一边埋怨道“皇帝也真是的,长生去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去乾清宫,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话刚说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叹气道“我明白了,想必是皇上打算秘密传位给永琏,所以才去那里。真是天公不作美啊,我和我儿做了什么孽,要我的孙儿这么早去了。”
芳桃见崇庆太后如此悲伤,怕崇庆太后难过伤了身体,忍不住劝道“太后也别太难过了,若是太后又什么不适,那让皇上怎么办啊。”
崇庆太后摇了摇头道“我无妨,你快去看看皇后吧。皇后平素体弱,永琏是她唯一的儿子,只怕她更接受不了呢。”
芳桃听罢,走到傅莹那里,说道“皇后娘娘,太后怕娘娘你悲痛伤身,所以要你回去休息呢。娘娘放心,这里有皇上和太后看着,定然会把一切处理妥当。”
傅莹看着就像是熟睡的儿子,长出了一口气道“终于凉下来了。你同太后说,说我很好,免得太后她老人家记挂。长生同我母子一场,我怎么能不送他最后一程。”
玉净见此,把芳桃悄悄地叫到一边说道“你同太后说,就让娘娘多陪陪二阿哥吧,娘娘这里有我们看着,若有什么不对,我们即刻把娘娘送回长春宫。”
芳桃同崇庆太后一样,怕皇后因为悲伤而精神有些失常,因为傅莹刚刚的表现确实很令人害怕。但刚刚见傅莹又正常了许多,也就放心下来,去给太后复命。
弘历过来之后,内务府问弘历要把永琏抬到哪里去。傅莹听到,急急说道“到长春宫吧,让永琏再多陪我几天吧。”
长春宫是皇后的住处,若是停灵,那也是因皇后去世才会那么做,弘历坚决不同意。他道“太子生前住在斋宫,自然是要在斋宫停灵。”
众人听到弘历说出“太子”二字,皆不由得望向弘历,弘历只得解释道“朕早年登基,曾将永琏密定为继承人,如今永琏去世,朕将遗诏取出公布,并命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做为见证。永琏去世,自然要以太子身份入葬。自今日起,称永琏一律以太子代替。”
说到这里,弘历心想,因为父亲留下的规矩,他在生前没有办法给永琏以储君的荣耀,如今密旨已经公开,他能做的就是给予爱子死后的尊荣。
傅莹听弘历说出“太子”二字,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她高兴是因为弘历竟然真的打算将位子传给儿子,难过的是,这一切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永琏已经去世了。
她看着躺在床上儿子,心里默默对他说道“长生,你听到了吗你阿玛打算把江山传给你呢,可惜你没那个福分。”
傅莹依旧落泪坚持道“我好歹也是永琏的亲生额娘,就让永琏在长春宫多停留一会儿吧。”
弘历替傅莹擦掉了一滴眼泪,哽咽道“我知道,可皇后尚在人世,不能在长春宫停灵。”
这时崇庆太后又赶过来劝诫,道“皇后你别争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若真的天天见了那悲伤的事儿,只怕也撑不住啊。永琏没了,你还有机会同皇帝再生一个儿子,可是若你有什么意外,便是断了皇帝同我的希望。”
傅莹见崇庆太后也出面了,知道自己再争取也没什么意义,只得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内务府把永琏抬到了斋宫,傅莹就跟着去了斋宫,不能将儿子留在长春宫,她就守在儿子身边吧。
内务府安排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棺木是最好的,祭器也是最好的。
傅莹这一切看在眼里,说实话,她不稀罕这些,她只想要一个活生生的儿子。
可永琏的死,是与弘历有一定关系的,若不是弘历带着儿子去北郊,儿子就不会感染风寒送命。
明明知道这与弘历有关,傅莹对他还是怨恨不起来,因为她知道,他也不想永琏这样,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在自责,自责当年自己在怀永琏的时候悲伤过度,才导致永琏胎里的不足。
可当年宝珠去世,她怎么可能毫无波澜呢,那也是她辛辛苦苦生养的孩子啊。
傅莹感觉一切都像是命运苛待自己的预谋,也许从自己到来的那刻起,她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等永琏入殓之后,弘历怕傅莹熬不住,便劝她回长春宫休息。
傅莹不肯,如桃儿一般肿的眼睛里依旧泪水满满地说道“皇上,就让我守在这里吧。”
弘历落泪道“皇后若在这里,那我便在这里好了。”
傅莹心想,毕竟弘历是九五之尊,除了给自己父母守灵之外,断没有为儿子守灵的道理。
傅莹即便悲痛,也明白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她点头道“那我就回去,皇上也回去吧。太后不忍见此悲伤之景,永琏入殓就回永寿宫了。”
弘历担心妻子,道“我送你回长春宫吧。”
傅莹没有拒绝。
回到了长春宫,傅莹突然记起永琏在这里的诸多事情,一下子忍不住,在弘历肩上痛哭起来,道“皇上,你不知我好恨啊,我恨我不能代永琏去死,我刚刚一直在问,为什么死的就不是我呢”
弘历听罢惊道“婉仪,你可不能这样你比永琏于我更重要,正如母亲说的那般,你在便还有希望。”
傅莹不想回应他,她真的是想代替儿子去死,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
玉枝见傅莹这种样子也很心疼,她一面让人去厨房,为自己的两位主子准备些吃食,毕竟自早晨到现在,傅莹几乎滴水未进,一面又让人快去唤掌珠过来,她知道什么才能让傅莹对生有所渴望。
掌珠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等到天黑也没见母亲回宫,以为母亲是背着她偷偷又留在养心殿了,见时辰不早,早就钻到被子里睡觉去了。
后来突然听莫渝姑姑说母亲和父亲都回来了,一下子高兴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没了睡意,穿上衣服跟着莫渝来到母亲住的地方。
傅莹正悲痛欲绝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额娘”,回头看见女儿披着头发过来了。
掌珠看到自己父亲也在,又叫了一声“汗阿玛”。
听到女儿的声音,傅莹突然又生出了一点对生的渴望,她一把抱起来女儿,掌珠看着父亲两眼泪汪汪的,忍不住笑道“汗阿玛还说他最厉害呢,这么大了还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