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后,椿芽跟着爹娘离开了镇子。
一路上,她戴着草帽趴在驴车上看着。到处都是泥巴水儿,黄澄澄的一片。
这会儿老百姓们还不知道黄河决口的原因,以为是天灾。殊不知是国民政府干了一件惊人的蠢事,把花园口子给炸开了想阻挠日寇西进。结果,却把东南一带大片的农田和土地给淹了,昔日最富庶的豫东大平原也变成了沼泽地,你说害人不害人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椿芽到了村口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偌大的庄子,一幅破败景象。砖房尚好,那些土坯房子塌了一大半,好些房顶都被洪水冲走了只剩下半拉子山墙。村子里到处都搭着小棚子,挤满了小娃娃,一个二个穿着破衣烂衫,浑身上下都沾着泥点子,就像逃难似的。还有那些婆婆婶婶们,蹲在地上烧着地锅,锅里不知熬得是啥清汤寡水的泛着花儿。
看着那种种惨状,椿芽是揪心不已。
可世道如此,她一个小姑娘又能怎样好在村民们在这场劫难中幸存了下来,虽然饿得头昏眼花的,可命算是保住了。
他们一家进了村,就有村民上前打着招呼。
“哎呦,是茂山兄弟回来了,这一回可多亏了你啊”
也有一部分村民瞅着他家的驴车,神色复杂。说起来,如果不是茂山提醒只怕情况会更糟,可看到他家完好无损,又有些不忿。
椿芽也感觉到了,只觉得心里发凉。
这一趟回来,爹和娘只带了随身衣物和一点吃的。爷爷奶奶还在镇子上守着,家里的物件太多了一下子搬不完,还有粮食不好让人瞧见了,就一并存在了那里。爹说,财不外露以免招灾。她心知这话极是,丰收年景尚有土匪在乡间出没,更何况是遇到了饥荒为了显得低调一些,她和娘都穿着旧衣裳,脸上黄巴巴的跟灾民一样,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人眼红。
姜徐氏也侧了侧身子,把草帽盖在了粮食口袋上。姜茂山也加快了步伐,赶着驴车从村道间穿行而过。到了家门口,方松了口气。
他卸下驴车,顾不上休息就扛着锄头下地干活去了。姜徐氏忙着打扫屋子,椿芽也在一旁帮忙。娘俩刚铺好了床,就听到院门被人拍响了。
姜徐氏开门一看,原来是隔壁的姜二婶子端着簸箕过来借粮,说“家里断粮几天了,先救救急”。
姜徐氏有些为难,可还是解开了粮食口袋舀了两大瓢玉米粒子,倒在了簸箕上。还略带歉意地说道“石头她娘,这会儿家家户户都紧张,可别见外啊”
“哦呦,终于能见到一点粮食星星了,这就很不错了”姜二婶子忙不迭地道了谢。又客套了几句,就端着簸箕颠颠地走了。
这个头一开,可了不得。不过半个时辰,来借粮的就有七八个。眼瞅着那大半口袋玉米飞快地瘪了下去,可都是乡里乡亲的却不好开口拒绝。
见娘唉声叹气的,椿芽也有些发愁。
听爷爷说,乡里有吃大户的习俗。像保长和那几个高门槛的自然是攀不上,可他们这样的中户人家却被人盯上了。搁在往年还好,只要收了秋就会还上,可像今年这样怕是有借无还吧要说接济一下也没啥,可来借粮的实在是太多了,再厚实的家底也会被掏空的。
想到这里,椿芽跟娘说“娘,实在不行咱也跟着哭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