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跑得飞快,闪身进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狄然站在巷口:“陆川是你吗”
没人回应。
狄然转身朝饭店走回去,没走几步又停下了。
今晚天气有些阴,冷风吹得她胳膊上渗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狄然心里觉得异样,那人明显很奇怪,穿着和陆川同款的衣服同款的鞋子,听到她的声音还跑,就算不是陆川,也和陆川脱不了干系。
她站了一会,又忍不住折了回去。
巷子是条废巷,没人住也没有行人来往。平县这些年出的事情不少,旅游业发展不起来,传统行业也衰败凋零,县城里居住的人越来越少,夜晚走在街上连个人影都难看到。
狄然在巷子的岔口左右转了转:“陆川,你再不出来我要生气了。”
她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寂静的晚上音乐声骤响,她先是被吓了一跳,拿起手机后发现是李东扬打来的。他买了糖葫芦回去后找不到她人,给她打电话,狄然现在站的地方离拉面馆不过几十米,巷子曲折了些,所以他看不见她。
天空不知哪里飘来一阵乌云,遮住了月亮和星光,巷子里暗暗的。
狄然手指动了动刚要接电话,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
――修长、宽大、白净,是男人的手。
手里拿着一块纯白色的手帕。
狄然愣了半秒,一股彻头彻尾的阴气顺着脚底板猛得涌上来,她解释不清这感觉来源在哪,但似乎是一股浓烈的预感和求生的本能。她刚要跑离这里,那只手带着手帕直直捂住她的口鼻。
手帕上有东西,她头脑犯晕,眼前泛花,面前的世界模糊不堪。
全身的力气像被一只隐形的泵缓缓抽走,腿脚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狄然的眼神渐渐迷离,手机铃声还在静夜里回放,她努力勾着指尖按接通键,手机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松松抽走。
同时,一个甜腻得令她头皮发麻的声音轻轻响在耳畔:“我终于捉到你了。”
眼皮子沉沉重重,迷.药的味道顺着呼吸融进了每一寸血管和细胞,她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挂在身后人的身上。
――
狄然醒来的时候,床柜上电子钟显示的时间是两天以后。
迷.药的后劲很大,她到现在头还是晕乎乎的。
她躺在一张双人床上,没有被限制自由。
房间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床正对面墙上的监控器闪着一圈红色的光点。
狄然踉跄着爬下床,双腿酸软无力,她顺着黑暗摸索到门边,门把手冰凉,她试了试,意料之中的拧不开。像所有正常的房间一样,电灯的开关在门框边,狄然伸手按上去的时候,碰落了几张墙上挂着的东西。
灯光亮起之前她本来想看看地上掉的是什么,灯光亮起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房间密不透风没有窗户,四周加上屋顶五面墙,整整齐齐由上至下全部码着她的照片。
狄然瞪大了眼睛,半是诧异,半是恐惧。
聚会那晚陆川背她回家。
她七夕那晚和陆川买戒指。
她在大院树下收集零碎的落花。
……
近到她和李东扬在平县的路边喝藿香正气水,远到去年七夕前她带着喇叭站在陆川楼下让他开窗……普通的照片尺寸和大小,密密麻麻像是一团揪困在一起的虫卵一样,几千张不同的场景不同的服饰叠在一起,将房间里真实原本的她紧紧裹住。
墙上监控的镜头微微扭动了一下,狄然心性再怎么坚毅此刻也完全乱了方寸,她不由得后退一步,手触碰到了一个滑滑腻腻的东西――那是一个等身比例的充气娃娃。
狄然看到它的一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充气娃娃不可怕,可怕的是它长了一张和狄然一模一样的脸,那张像她的娃娃脸唇角明明扬着甜甜的笑,在狄然看来却不寒而栗。她顺着向下看去,娃娃的身上被人装点了一套浅粉色的内衣。
那是她的。
――“有个漂亮姐姐说她可以给我钱,只要我拿然然姐的东西给她就行,她说然然姐的胸衣十块钱,内裤二十块……”
――“很漂亮,头发很长很黑。”
满身寒意这一刻被彻底激发出来。
被人跟踪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被人悄无声息跟踪了一年却半点没有察觉,这满屋的照片在这一瞬间仿佛化为一个个咧开红唇恶笑的鬼脸谱,狄然只觉得到处是寒气,无处藏身。
她转过头,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
墙和地面都是水泥砌的,敲上去闷闷的没有回声,不知道后面有多厚,墙上有个狭小的通风口让这密封的房间味道不至于那么糟糕,她蹲下来摸了摸地砖,潮湿且凉,这里应该是地下室。
房门不知是什么材料的金属做的,她推了推又拉了拉,那门纹丝不动。
屋里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台空调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其中一面墙上开了个门,门里是个储物间,放置了一台冰箱,一扇磨砂玻璃之隔的地方是浴室和卫生间。狄然拉开冰箱门,里面放了点心和纯净水。
她盯着墙上的监控,摄像头又不动了,红色的光点也消失不见了。
狄然回到屋里坐到床上,地下室安静得可怕,迷.药的后劲又上来了,她抱着膝盖只觉得身体虚乏而困软,头疼得像要炸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趴着睡过去了。
狄然醒来的时候会吃冰箱里的东西,但更多的时间是在睡觉。这样昏昏沉沉持续了一个星期,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进来过,过了好几天,她才从那头晕嗜睡的状态里挣扎出来,精神慢慢恢复。
一星期后,房门从外打开。
――“咔嚓”。
狄然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来,死死盯着那扇门。
门被慢慢推开一条细缝,她心里早就隐约有了答案,但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时心还是瞬间沉入万丈深渊,深渊处的爬虫又湿又暗,伸出触角吸盘狠狠缠住她的双足,让她挣不脱也动不了。
离最后一次见她已经过去了很久,狄然甚至已经快要忘记了这个人的模样,她将那头黄发染黑留长,敛去了一身太妹的模样,楚楚动人,美丽得像是一朵黑夜里盛开绽放的罂粟花。
罂粟花不可怕,可怕的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
敬阙智阴光敛敛的眼睛藏在镜片之后。
他手里扬了扬狄然的手机,朝她温柔地一笑,声音甜得像蜂浆。
――“然然,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