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那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的语气,慕容渊就觉得来气。
“你小子懂什么,不是你摊上事,你自然可以高高挂起,冷眼旁观”慕容渊咬牙切齿,完全了没有往日的镇定自若。“到底是中的什么邪这一个二个的,长姐当年一个人肆意妄为也就罢了,安乐天那小子也不学好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那邢傲雪的女儿那可是他名义上的二姐换着谁来看都是大逆不道他是我慕容家的娃,注定是要为我慕容家开枝散叶的,可他这样唉”
慕容渊心底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来,长姐就这么一个娃,还生下来就体弱,连捆鸡的力气都没有,他心中恼怒,可对这外甥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动,你看他那厚脸皮,根本刀枪不入
离愁轻轻摇摇头,这人果然还是一如当年,看起来洒脱不羁,事实上骨子里还是死板得很。
离愁眼底的情绪静若止水,只抬目深深地看着慕容渊:“师叔,恕师侄多舌,您已经这么多年没有管过她和慕容家了,既然如此,现在又何必故作姿态自找不快”
“胡说八道我是为了给长姐报仇雪恨何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慕容渊怒斥道。
离愁面不改色,继续道:“这些年来她过得其实很不容易,小小年纪便要撑起慕容家的半边天,她所承受的压力,不是您这个从年少时就逍遥快活的舅舅可以体会得到的,她除了没有给慕容家生几个大胖小子之外,她什么事都做得很好。再者,何为大逆不道她一没有害人,二没有害命,上回你也从雅儿口中听到了,她并非将军与你长姐之子,而是和贤王爷的,既然她们俩并非骨肉相连,又正好情投意合,两情相悦,那有何不可我们世俗中很多人,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又何必去给别人和自己找不快我们这些修真门派的本质,以凡人之躯,妄想与天同寿,逆天而行,又何尝不是有违伦常您容得下自己的自在逍遥,却为何单单容不下她的花好月圆”
离愁是知道安乐的女儿家身份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但是慕容渊不知道,离愁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因为以慕容渊的固执程度,若是让他知晓了,没准为了让安乐死心,随便就找个人让她嫁了。
他承认当年接近安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这么多年来,就只有她最懂他,加上俩人也臭味相投,在他眼里,他早就把安乐看成了自己的妹妹,他能逗乐和耍戏,可是别人万万不能欺负上一分,哪怕是眼前这个人也不能。
“我那是为他好,他还小,还不懂事,以邢傲雪的脾气和手段,她能让他认回贤王爷,去给将军打脸,给将军府抹黑吗前途的艰辛,他还不懂。”慕容渊冷笑,忽然也觉得心累无比,他发现他是一点也看不透他这个长姐了,从前明明是心系当年那个少女的,怎的后来还与贤王爷有瓜葛了。
还有这个离愁,真是越大就越长本事了,从前见他都是低眉顺眼的,没想到当年天山派一别,十几年过去了,如今倒学会顶嘴了
“若她感到不喜与难过,谈何是为她好这世间,不知道多少长辈固执己见,导致小辈痛不欲生,最后酿成悲剧,天人永隔。儿孙自有儿孙福,师叔又何必杞人忧天。”离愁幽幽地道。
“强词夺理”慕容渊哼道,举着酒坛指向离愁,“你小子要如何疯,师叔我是管不着,但是这种歪理休要给安乐天那小子听了去,他原本就肆无忌惮,你这些疯言疯语再让他听了,岂不是要翻天”
“哼,食古不化”看他这酒鬼模样,离愁也来气了,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气愤地甩了甩拂尘,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老顽固,自己看不开便罢,还不许别人好了
“走走走都走”慕容渊恼怒地甩着手,又一头埋入酒坛之中。
也不知是喝了多久,酒是灌了一坛又一坛,直到他觉得喝在嘴里的酒水都变了味,这才搁下手中的酒坛子,倚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说实话,他此时的心中当真抑郁难舒,这些年来除了为长姐的死来回奔波,他也在暗地里默默地守护着安乐平安长大,比如当初安婧等人能从迷雾森林中逃出来,也是他模仿雅儿的笔迹,知会影的人前来营救的,这样的事,他不止做过一次,每次都做得天衣无缝,就算有人觉得蹊跷,亦无迹可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他的默默付出,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然而最可笑的是,如今还事事与愿违。
这十几年来,他为了扳倒邢傲雪,含辛茹苦,四处奔波,然而收集到的情报却寥寥无几,根本无法撼动邢傲雪目前的地位,一则是邢傲雪一直待在清心涧里不出来,他抓不到什么有力的把柄,想从她对其他人下手中找蛛丝马迹吧,然而对将军虎视眈眈的人虽多,可真正勇于挑战将军府威严和邢傲雪的手段的人却寥如晨星,所以暗卫大动作的举动委实不多,二则是暗卫下手干净利落,邢傲雪又心思缜密,不管做什么事都不会留下证据,他只能是劳而无功。
更没想到的是,他一直默默守护的小外甥,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听不懂人话便罢,还非要自取灭亡直到最后,他都好似白忙活了一场。
他何尝不明白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啊,可是那臭小子喜欢的竟然是邢傲雪的女儿
他不甘心为何他慕容家两代人都折在了她们邢家女人手中
慕容渊非常愤怒,可是再连续多灌几口酒,脑子反而渐渐越来越清明了,他转脑一想,他失去了胞姐,而那臭小子何尝不也失去了母亲,这些年来他在暗处一直默默看着他,得知他也一直苦苦找寻邢傲雪的把柄,只是邢傲雪谨慎,他和他一样都只能是徒劳无功,他未必没有把深仇大恨放在心上。
一想到安乐那张和慕容嫔如有八分相似的脸,慕容渊就忍不住心肠一软。
那个叫安婧的女娃,虽然平日里没有怎么关注她,可是因为是和那臭小子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所以他对她便也有个一知半解,比起那邢傲雪,这女娃确实要好太多,难怪能够让自己的外甥倾心不已,不说那相貌,单是那和邢傲雪大相径庭的好性子,也实属难得,为人不单知书达理,武艺也超凡,那小子和她在一起的话绝对不怕以后会被人欺负了去。
唯一不足之处便是她这尴尬的身份。
唉
慕容渊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脑袋。
罢了罢了,他都快被离愁贬得一文不值,成了那心肠歹毒的好事之辈了。那臭小子若是真心喜欢,大不了他帮他从邢傲雪那里把人抢过来便是,日后谁敢多说一句话,敢对那臭小子多指点一下,他便撕烂那人的嘴,掰断那人的手指头
长姐不在了,他一个做舅舅的不帮他还有谁帮他他慕容家又何曾怕过谁
似乎是一下子想开了,他心里的防线一下子松懈下来,醉意便如同一股暖流,重重地从丹田往脑门处一路压了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慕容渊觉得心中畅快无比,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隔日不如撞日,既然他来了兴致,不若现在便给那邢傲雪添添乱子去。
慕容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似清醒又非清醒地嘿嘿大笑几声,醉眼惺忪,突然一个趔趄从屋顶翻了下去。
就在危急关头,空中远远传来一声悠长的鹤啼,一道白影飞快地蹿出来接住了他。
慕容渊闭着眼睛,摸着身下蓬松的羽毛,可不就是离愁身边的那只仙鹤
慕容渊忍不住发笑,伸手捋了捋仙鹤的毛:“又是你家主人让你来看着我你家主人可傻得紧,你可别学他,叔我皮厚肉糙,摔不坏,就怕把你给压坏咯。”
仙鹤巴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十分灵性地伸过脑袋来蹭了蹭慕容渊。
慕容渊无力地从仙鹤身上翻身下来,顺带打了个酒嗝:“别跟着来,不然一会儿可有母夜叉收拾你。”
眼看慕容渊拎着酒坛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仙鹤犹豫地看了他高大的背影一眼,甩了甩小脑袋,还是决定听话不跟上去,拍了拍翅膀,往另外一个方向展翅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