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难过,无助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不断冲击着她此时脆弱无比的内心。
如果她能够再厉害一些,如果她也会武功,二姐就不必为了她吃那么多苦头,都怪她太没用了
眼泪,在不断落下
安乐擦擦眼泪。
不,她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自责上。
她要带二姐离开,她要带二姐摆脱这一切。
安乐红着眼眶,眼神坚定无比。
她攥住安婧的手,半跪在地上,让安婧趴在自己单薄的背上,咬咬牙,硬是把安婧负了起来。
安婧的身形一直都很单薄,可安乐还是觉得有些吃力,她试走两步,腿有些抖。
想来她补品药篓子的远名果然不是虚传的,虽然后来跟着玄武锻炼身体,健壮了些许,可是刚才为了给安婧当肉垫子,狠狠摔了一跤,给伤惨了,这是动哪哪都疼,还要她背个人,可以说是十分勉强她了。
但是想到自家二姐为了她,对自己是那般的狠下心,她身上那点痛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一定”安乐心中暗暗发誓,咬紧牙关,抬步艰难地往前行。
邢府中,安荷时不时低下头,又抬头,落寞地看着天上在璀璨的烟火,而心中又是一分气恼三分难过几分焦灼,百感交集。
气是气自家外祖父百般刁难她,当她提出接二姐和娘亲回家时,外祖父一口就给回绝了。
她说要娘亲,外祖父说她娘亲病重,唯有府中的郎中还有几分本事能给予调养;她说要二姐,外祖父说她二姐正在尽孝心,闭门诵经为她娘亲积功德,她一听自家二姐这边好似还有点希望,于是忙说将军府也有祠堂,更大更敞亮,不仅有佛像,还有观音菩萨,让二姐一边处理事务一边念经,岂不两全其美没想自家外祖父似看透了她的小心思,鹰目一凛,毫不客气地给她驳回去了,说道求佛讲究虔诚,最忌三心二意,香火万不可断,岂能走开。
她一时无法,只得提出将军府暗卫目前群龙无首这个状况,没想自家外祖父也早有了应对之法,说在她娘亲病愈,她二姐出关之前,会另外安排人手前去暂代她们处理事务,据说还是个长老级别的人物,叫鸠什么重,处理事务保证井井有条,甚得外祖父信任的同时,在暗卫中也资深望重,无人敢不服。
安荷每每说出一条理由,邢瞿老便轻而易举地给她驳回,彻底瓦解她心底里小小的希望。
看不到希望,也再找不到任何理由的安荷顿时就语噎了,幸亏邢老夫人的及时赶到,才避免了她和邢瞿老的尴尬相处。
她无法,只得和邢老夫人假意扯起家常,而后自然而言地扯上自己那些表弟表妹们,顺势和外祖母表示自己带了一马车的烟火来讨好这些小屁孩,然后顺理成章地和表弟表妹们放起烟火,借此给安乐通风报信,告知自己这边事败的消息。
放烟火之时,邢瞿老不知为何也起了雅兴,跟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天边炸开的烟火,所以安荷很长一段时间也找不到脱身的理由,心中焦灼不已,她分明已经和安乐约好,不管功成与否,也约在这附近的凤凰巷会面,如若她被牵扯在这里,安乐就算侥幸逃出邢府,没有撤退的后路,恐怕也会有性命之忧。
安荷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少女,她虽背对邢瞿老,叫自家外祖父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一直待在她身旁的外祖母却是把她脸上的焦灼之色一览无余。
因着邢瞿老在旁边,有好些话都不好直接问出口,邢老夫人便一直等待机会,如今看到安荷着急的小模样,顿时心下便揣了几分明白,心想自己这个外孙女果然是抱着营救婧儿的心思来的,她得寻机会与她通个气儿。
“荷儿啊,外祖母渴了,你且扶我去亭子里润润嗓子。”邢老夫人攥紧安荷的纤手。
安荷感到自己的手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脸上几分讶异,看向邢老夫人的眼神有些茫然。
她悄悄挪开手指撇了一眼,发现是个小纸条,顿时就紧张地收回去攥紧了。
“鸾儿,你去陪陪你祖父,祖母瞧他一个怪老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也怪可怜的。”邢老夫人顺势递给自家小孙女一个眼色。
鸾儿也是个小人精,自从得知婧表姐在邢府待着并不欢心,而自家祖母又有救自家表姐的大致计划后,人小鬼大的她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归纳到计划中的一员中,从一开始看到自己这个荷表姐后,便一直在小心观察着自家祖母和表姐的神色,如今看到自家祖母递过来的眼色,马上心领神会。
“是,祖母。”鸾儿嘴上应得飞快,撅起蹄子便向邢瞿老那边跑去。
总之,她的任务应该是帮祖母和荷表姐转移自家祖父的注意力吧,鸾儿的脑瓜子转得飞快。
“祖父,鸾儿要抱抱”鸾儿跑近了去,耍起小孩儿的撒娇性子,小短腿一蹬,扑进了邢瞿老的怀中。
虽然在邢府很多人都害怕邢瞿老的威严,可鸾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又怎么会害怕自家祖父,加上她人小鬼大,机灵得很,又会哄老人家欢心,所以几个小孙子小孙女中,邢瞿老是比较看重她的。
“祖父,鸾儿这两天会背礼记了”鸾儿骄傲地扬着小脸。
“哦咱们鸾儿竟然如此出色,小小年纪竟能背下一整本礼记来”邢瞿老若有所思的目光从安荷以及自己老伴方向挪了回来,落在自家小孙女脸上,似笑非笑地道:“那你给祖父背一下听听,如何”
“嗯”
鸾儿重重地点点头,果真摇头晃脑地开始给邢瞿老背诵起礼记中的第一节来:“典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
安荷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外祖母塞小纸条给自己后,便递给自家小表妹一个眼色,自家小表妹马上扬着嘴角心领神会地冲外祖母挑挑眉,然后跟头小鹿一般蹦哒着,跳入外祖父怀抱中煞有其事地背起了想当年她一边读一边打瞌睡,最后用来当枕头用的礼记。
安荷合上嘴巴,僵硬地把头转了回来,心想真拼啊,礼记那种东西,换她是绝对背不了几句的,让她去读那些文绉绉的字眼,还不如让她到街上去赤手空拳多打几个流氓。
看到自家外祖父的注意力都被鸾儿这个小人精给吸引了去,安荷偷偷摸摸心惊胆战地摊开了外祖母塞给自己的小纸条,瞧着上面的墨汁都干了,想来是自家外祖母在赶过来的时候便已经备上的了。
只见小纸条上面写着几个清秀遒劲的字:漪澜小筑。
虽然邢老夫人上了年纪之后,便很少动笔墨了,可安荷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家外祖母的手笔。
漪澜小筑那不是她们这些小辈住的地方吗安荷心生疑虑,寻思自家外祖母不会无缘无故塞个小纸条给自己的,而且还特地让小表妹去引开外祖父的注意力,莫不是自家外祖母也知道她来邢府的意图,所以前来助她一臂之力
邢老夫人此时又暗暗捏了捏安荷的手,安荷顺势抬头看过去,只见自家外祖母神情肃然地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向了漪澜小筑的方向,浑浊的眼眸深处,是一言难尽。
看来,外祖母是想她赶过去漪澜小筑那边,也不知道待在那边的是娘亲还是二姐,但是一定过得很不好,不然外祖母也不会偷偷给她递小纸条了。
她看了看自家外祖父,发现他完全没在看她们这边,她回握了邢老夫人的手一下,表示自己对她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心领意会,然后她后退两步,身形悄悄没入了黑暗之中。
安乐天那个路痴,也不知道能不能摸到漪澜小筑那边。
她始终不放心,思来想去,既然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她决定还是撤退之前,去那边瞧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