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婧看了她一眼,心中忍不住叹息,可是她这心里着实是气,又气又疼。
她气的是这个人不懂爱惜自己的身子她这身子才刚养好,便衣衫单薄地往外跑,如今竟然还说起谎话来欺瞒于她,有玄武这般心细之人跟着,又岂会落下她一件袍子,想必是她随手给了那慕姑娘借用,这人却不敢说于她听罢,难道在她的眼里,她便是那种没有气量斤斤计较的悍老虎么
“你何时反省好了,何时便再来寻我”安婧狠下心,推开安乐攥着她袖子的手,只是转身的那瞬间,自己便先悄悄红了眼眶。
乐府中。
离愁住的地方
地上一片狼藉,几个空酒坛子被肆意地丢在地上。
“离愁,离愁啊呜呜呜你说二姐她怎么就生气了呜呜呜看她生气我这心里就难受她不理我了不理我了”安乐揪着离愁的袖子哇哇大哭,醉得稀里哗啦的。
这可苦了离愁了,你说这小两口闹脾气便闹吧,为什么这家伙要来糟蹋他居然还顺便把她今日刚给他送过来的两坛果酒都给喝光了,一滴都不给他剩
好在他之前存房间里的酒,都被他自个喝光了,所以这家伙即便来寻他诉苦,即便心有不畅,要喝也只能喝这个果酒,要不然,那安婧丫头来找他麻烦,他可如何是好啊,想起那丫头犀利的眼神,他就害怕,又不是他的媳妇儿,他咋的也要跟着这小兔崽子受苦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以前不是挺能喝的嘛,怎么如今两坛果酒就把自己给喝醉了这样一来,那安婧丫头还不是得来找他麻烦
“行了行了,别再鼻涕一把一把地往我袖子上抹了,甚是恶心要抹你往你自己身上抹”离愁百般嫌弃地从安乐手中夺回自己的大袖摆。
“那不成我是个体面的人”安乐强睁着醉眼,委屈巴巴地道。
所以本大爷就不体面了离愁狠瞪她一眼,但是看她那般黯然神伤的模样,倒不忍心责备与她了。
离愁唉声叹气:“体面又有何用,还不是个为情所困的小鬼。”
“你就不为情所困了”安乐梗着脖子,很不服气。
离愁眼神霎时黯了下去,显然是被安乐戳到了痛处。
他自然是被困啊,可是又能如何,他不是没有去追逐过,可是师叔的眼中根本没有他,他眼中有的,是关于他胞姐的血海深仇,没有一处是他的容身之处。
过去,现在,将来,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待在这里,卑微又可怜。
“那那个,你别伤心啊,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见离愁蓦然神色悲凉,安乐慌了神,磕磕巴巴地道起歉来。
“伤心我有什么好伤心的。”离愁强颜欢笑。
他重新调整好情绪,一副看上去毫不在意的模样:“我那是求而不得,不得便不得,早已习惯了,我一个人乐得清闲,逍遥自在,可比你这个躲在我这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鬼有尊严多了。”
安乐瘪起嘴,那小模样瞅着是越发的委屈:“既然你不伤心,那不如帮我想想怎么哄我二姐吧她让我反省,我除了给慕倾嫣送袍子这件事上问心无愧,其他我能道歉的都道歉了,在她门外说了整整两个时辰,可她就是不给我开门”
离愁无奈地摇摇头,好你个问心无愧,敢情这货压根就没抓到人家安婧丫头生气的重点呢。
“本大爷我啊,瞅你平日里是挺机灵的,怎的在感情之事上就这般愚钝,也不想想你姐姐是何等聪颖之人,你竟然还用那般拙劣的谎话去欺瞒她,她哪能不气兴许她在意的,并不是你那件袍子何去何从,而是你为何不再多穿一件,你罔顾自己的身子状况在先,又欺瞒于她在后,人还不懂自省,啧啧啧我若是你二姐啊,让你跪榴莲皮都是轻的。”离愁一针见血。
离愁一席话,顿时让安乐清醒了不少。
原来,二姐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怪她不知道照顾自己
“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安乐喃喃道。
离愁翻了个白眼,反问道:“试问谁会认为你不脆弱是瞧当初在驿站丢了魂的那个你呢还是看差点冻死在凤凰巷中的那个你亦或者,瞅现在这个,哪怕有一点感情挫折就受不了,在这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的你”
“我我只是”安乐被怼得哑口无言。
“你的心啊,就是太浅了,装进了一个人,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什么哀愁苦楚都无处安放,便化作泪水一大把大把地往外流,懂得宣泄并非什么坏事,只是,你脸上的悲伤藏不住,身子也不争气,就甭怪关心你的人看在眼内,替你着急。”离愁叹气。
安乐颓唐地垂下头。
原来,真的是她给不了别人安全感么。
她现在给人的感觉,想必就是随时会小命不保的模样,加上这辈子又养尊处优,被身边的人宠溺惯了,所以一旦遇到些什么事,反而比上辈子更容易哭鼻子,跟个小姑娘一般哭哭啼啼。
可她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啊。
她是决心以后要为二姐和将军府撑起一片天的人
她是要成为二姐这辈子可以倚仗的人。
所以哪能处处让二姐再为她担心哪
“我知道了,谢谢你,离愁。”
安乐缓缓擦干脸上的泪痕,满脸坚定,起身整理一下凌乱的仪容。
“你去哪儿”离愁见安乐一副就要走人的模样,还真有点担心她,这人刚才还醉醺醺的,如今这说走就要走,可不要路上给摔进哪个井里了。
“去做个顶天立地,看着就不脆弱的人。”安乐眼中一片清明,似笑非笑地对离愁道。
她还得感谢离愁的提点呢,不然多年以后,她一定不能原谅这般让心爱之人终日提心吊胆的自己,况且二姐是好意担心她,她却把二姐同比那些喜欢争风吃醋的女子,想来二姐那心里该多难过啊。
所以她决定了,要去给二姐郑重其事地重新道歉,以后她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待我成为这样的人了,你我再开怀畅饮一番”安乐真挚地对离愁许诺道,然后一溜烟跑远了去。
你这小鬼欠我的酒可多了,离愁无奈地摇摇头。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急忙忙追出去:“喂喂我说小乐天,你可千万别说你是在我这儿喝的酒”
只是安乐跑得极快,一溜烟便跑没了影,也不知道离愁的话她是听到还是没听到。
“唳”门外,原本正在单脚站着睡觉的丹顶鹤一下子就被冲出门的离愁惊醒了过来,拍拍翅膀,幽怨地把脑袋伸过去蹭了蹭他。
离愁狭长的眼眸中噙满笑意,他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自言自语道:“鹤儿啊鹤儿,咱们当年遇到的那个小豆丁,怕是真的长大了。”
初遇时,那小小软软的娃儿,模样中与师叔有几分相似。
那时,他便决意要护她一世周全,是为了师叔也好,还是为了他当时震惊而未曾参透的卦象玄机也罢。
许是因为她身上流着和师叔一样的血,所以他也曾期待过,望她静若安好,清浅一生,不要和他与师叔一般坎坷。
只是期望终究只是期望,他当初为她算的卦,便算定她是没办法清浅一生的了。
她啊,终是会成为和将军一样的大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