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恩正在书房看书, 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跌进来喊“小娘子, 主宅报丧来了”
他一脸泪痕, 不顾的规矩体面, 跪在地上痛哭。
怎么会郗愔过寿的时候依旧精神矍铄, 不是短寿之相啊图恩惊诧不已,连忙招呼去病延年给她换衣裳, 一边问“阿母那边知道了吗”
“知道, 娘子已经正在换装, 吩咐小娘子即刻前去正厅。”
“好”图恩干脆利落应下,换了衣裳疾步到正厅见郗道茂,她果然也是一脸泪水。
门房已经准备好牛车,图恩看郗道茂哭得都颤抖了,吩咐道“换马来, 我们骑马过去”
“不可”郗道茂拽紧女儿的手,“你的身体, 如何经得起颠簸, 换马拉车,赶快些”
也行, 车夫很快换好,图恩扶着郗道茂进了马车。
“你舅舅才四十岁啊, 怎么就去了”郗道茂坐在马车里,没有外人在,放任自己毫无形象痛哭起来。
“舅舅哪位舅舅”不是大祖父吗图恩脑袋一懵。
“你大舅舅, 报丧使说今早起来才发现,身子都硬了。自从出孝之后,他一直喝酒,我总劝他,嫂嫂也劝他,可他就是不听。他心里不舒坦,我都知道,才放任他借酒浇愁,早知如此,就是拼着被埋怨,也该劝住的。”郗道茂絮絮叨叨说着后悔与担忧,又说起小时候大舅舅待她的好来,哭湿了帕子。
怎么可能对比大祖父,大舅舅的死亡要加两个问号,他怎么突然就去了图恩回想每次去见他,他都在醉酒,也看不出面色,无法判断他的寿数。这段时间图恩忙和选种育种小麦,才几天没去,大舅舅突然暴毙。
“报丧使说大舅舅是怎么去的吗”
“请了大夫来,约莫是饮酒过度而亡,来人慌慌张张,说的也不甚清楚。”
郗道茂也是迷糊的,图恩不再多问,只催促车夫赶快些。
到郗家老宅,门口已经挂上白灯笼了。离得近的世交开始登门吊唁,见郗道茂他们来了,大管事亲自引到灵堂里。一路走进来,仆从行动有度、秩序井然,郗超的突然死亡,没让家里举止失度。
灵堂内白幡遍地,香烛香油燃烧出一股特有从臭味,大舅母周氏披麻戴孝跪在最前面,郗彻等一干郗家第三代也跪在旁边。道士做道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大祖父笃信天师道,家中养了好几位道人。
“不孝子啊竟使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啊你怎么不收了我去”大祖父郗愔抚棺痛哭,儿孙都围着他劝慰。
郗道茂和图恩也围上去,七嘴八舌劝解。骨肉至亲去世的痛苦,又岂是言语能消减的。大祖父跌足而叹,咚咚捶着自己胸口,谁都劝不住。
“小弟去了,老妻去了,你又去了,徒留老匹夫一人作何我的儿啊苍天无眼呢我的儿啊”郗愔涕泪横流,哭喊嚎啕,一口气没上来,突然厥了过去。
二舅舅郗融、三舅舅郗冲和两个家丁一起把大祖父送到内院休息,慌乱经过这一遭,郗道茂才带着女儿给郗超上香。
大舅母周氏才一天的功夫,就肉眼可见苍老许多,原本白少黑多的头发也变灰了,整个人笼罩着沉重暮气。
“嫂嫂,节哀。”郗道茂蹲下来,紧紧握着周氏的手。
周氏却陷入自己的情境里出不来,只愣愣回礼,话也不会说,只眼泪止不住流。
图恩归队,跪在三房四姐姐之后,她如今也是上了族谱的郗家人,该送大舅舅最后一程。
大舅母是遗孀,需在灵堂举哀回礼,老宅管家之事暂托二舅母和三舅母。仆从人人脸上都是悲戚之色,但还能保持秩序。
跪到晚膳,二舅母通知轮换着去吃饭。呆愣愣跪在棺木前流泪的大舅母也被扶出去,硬灌了一碗米汤。
等到晚上,郗愔醒来,吩咐小辈们轮流值守,特意叮嘱照顾图恩,说她身子弱,不要熬在灵堂吹冷风。图恩红着眼睛去内院照顾大祖父,这突来的噩耗,谁能想到呢
别的晚辈能走,郗彻不能走,他已经默认过继给郗超,等到送葬的时候,他要摔盆举幡的。
大舅母任谁来劝都不听,固执不肯休息,一定要守在大舅舅棺木前。
郗超生前功绩卓越,一代名臣,又出生世家、交游广阔,来吊唁的人很多。每日宾客如流水一般涌入,在灵前追思郗超身前功绩,痛哭流涕,又流着泪离开。这大大考验二舅母三舅母管家水平。开始几天,图恩哭得真情实感,到了后面只能面无表情表示悲痛。
亲戚或余悲,他人且已歌。有时候,亲戚都做不到,图恩与大舅舅关系良好,可也不能一直哭十几天。
来吊唁的人很多,出乎图恩预料的有两个。一是羊直。
羊直乃是淮阴郡太守,如今大秦天王苻坚虎视眈眈,淮阴乃是长江南岸重要堡垒,他身负军职,不可轻易离开前线,怎么突然到了会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