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澹熟睡之时, 远在九天之上的圣殿内却因为他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着道士服的龙神赤足踏入以星河铺路的大殿,右手拂尘一甩, 磅礴气势肆无忌惮地释放扩散, 令四周的日月星辰震荡不止。
“风冽,你是喝高了来我这里耍酒疯吗”
张玉凉自镜前起身, 随意一拂袖, 平复颤抖的殿宇,也将龙神气势反卷回去。
“我从不喝酒。我说过, 如果你要以本尊入世, 那我们就是敌人。”风冽顿住脚步, 隔着半条星光投影的道路,淡然注视他, “人、妖两族的因果线泰半投注于你身, 本尊一动,势必影响命运和时间二道运行, 届时天下动乱,还是要我给你收拾残局。”
“是吗你不让我入世,原因单单是不想帮我收拾残局, 别无私心”张玉凉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他与风冽、阙天音有近万年交情, 很多话不需直说, 另外两人也能明白个中深意。
风冽是执掌时间之道的神灵, 年纪比张玉凉和阙天音加起来都大,按理说早该超脱世事,不问红尘。然而他却不按常理出牌, 偏偏是三神中最为眷恋红尘之人,万年来一直执着于找寻什么,也因此,他是有史记载以来知名度最高的一位神灵,凡间处处是他的传说。
不过,风冽自己心系凡尘,却不愿张玉凉和阙天音跟他一样牵涉其中。红尘事苦,不如远离,早在相遇之初他便提醒过他们。
可惜,这两人都没听他的。
“我无私心。”风冽回答的斩钉截铁,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我阻止你入世,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天下人。”
“天下人与我无关。”张玉凉冷冷地道。
作为神灵,他的心性向来过分凉薄,而且他从不掩饰。
风冽早已习惯他的性子,闻言只是平静地反问“那程澹与你有关吗”
张玉凉眼神一凛“你敢动他,我要你后悔莫及”
“冷静。”旁观的阙天音听他们的语气渐渐变得激烈,连忙安抚地拍拍张玉凉,“龙神的性格你还不明白吗他要是能狠的下心对世人下手,以前天下大乱时就不会被虐得那么惨了。”
龙神风冽成神前出身佛门,对世间万物皆怀大爱。后来虽然还俗,又历经一连串大灾大劫,但他的心性从来未变,至今还沉浸于游历红尘,普渡众生之中
要说风冽会主动杀人,哪怕事出有因,阙天音也是不信的。
张玉凉的神色缓和了些。
“我只是对那个小家伙感兴趣,想留在他身边观察他,不会伤害你所爱的世人。”不欲多谈,张玉凉拂袖起身,本尊化入星空,“都离开吧,我要开始参悟大道了。”
言罢,一股巨力将阙天音和风冽推出圣殿,大门随之轰然关上。
望着禁闭的殿门,风冽神情复杂。
阙天音见他面色不佳,疑惑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往你从不会干涉我们的行为,为什么这次反应那么大”
风冽摇摇头,没有回答。
“张玉凉孤单多年,难得有个上心的人,巴巴追了两世,好不容易把人带回来了,你就算对那只小猫再不满意,也不应该棒打鸳鸯。更何况,张玉凉可不会任你摆布,他道行高深,你我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能不惹则最好不要惹。”阙天音认真劝诫道。
“棒打鸳鸯”风冽重复这个词数遍,唇角扬起,眉眼却带着忧伤,“我又何尝不想他得到幸福我又何尝希望他重蹈我的覆辙只是他只是那只小猫是他的情劫,若他此世渡不过,天下都将因他陷危,我不能不未雨绸缪。”
风冽身为时间道主,在感悟大道时偶然可从时间长河中窥见一鳞半爪的未来景象,他会这么说,自然是因为看见了程澹和张玉凉恋情的未来。
“你看见了什么”阙天音脸色一变,急忙追问道。
“万古如长夜。”拂尘轻甩,风冽迈步向前,衣袂翻飞,转眼消失在云海间,“心若不动,何惧风起。张玉凉这一劫,伤的不知是他自己,还是无辜的世人。”
“万古如长夜”阙天音仰头看着头顶灼眼的烈日,“怎么会。”
以那只小猫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张玉凉走到那一步的,前两世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便当真“万古如长夜”,恐怕那也只是张玉凉一人的长夜罢了。
程澹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时分。
撑着脑袋坐起身,他茫然环顾周遭,记忆逐渐复苏,这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甩甩还有些晕沉的脑袋,程澹一下床,就听到房门被人叩响。打开一看,原来是下人给他送梳洗用具来了。
“多谢。”
礼貌地道了声谢,程澹快速洗漱完毕,坐在镜子前稍微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服,刚拾掇好自己,又有人过来通报,说是大长老让他去书房叙话。
时间踩的可真准。
程澹在心里感叹一句,面上却不动声色,放下梳子便随着前来通报的人向书房而去。
还是昨夜那间书房,还是昨夜那几个人,只多出了一个相貌俊美的异域青年,就坐在大长老身边喝酒,潇洒中带着点邪气,还莫名给程澹一种熟悉感。
“大长老,执事,明先生。”程澹一一向符文亦三人行礼,而后看向青年,“这位是”
符文亦挑起青年鬓边一缕辫子,笑眯眯地介绍道“他是玉清白,我们司妖监的天下行走,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